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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庾郎最年少,芳草妒春袍

“唾手可得?朱老板,你要知道,这世上一切的利益交换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相信他能坚守本心。”

陆北依轻撩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的把账本往桌上一扔,手指点在一处,声音变得冷了下来。

“这几处酒坊怎么回事?明明两个月前还亏得底儿掉,上个月的净利润却翻了足足有一番,朱老板给我解释解释?”

“嗐!姑娘您这,这赚了钱怎么还不高兴呢?”

朱耀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殷勤地为她添茶倒水,笑得一脸心虚,陆北依无动于衷,接过茶杯搁在桌上,“是邵云舟的主意?说来听听。”

朱耀心下稍安,立马将邵云舟提供的办法一股脑说了出来。

“邵公子说,做生意的精髓就在于抢占先机,第一个吃到螃蟹的人永远是最大的赢家,所以我们一边将品质最好的一批葡萄酒做了限量购买,一边推出新品,各种时令水果制成的果酒、药酒还有以糖油奶冰制成的碎冰沙……各类新品凡十余种,一经推出立马被抢购一空!”

“你很高兴?”

“那是自然,咱们赚钱了啊!”

陆北依的神情始终没有变过,过了一会儿,朱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激动的神情渐渐变成了忐忑不安,“姑娘……”

“朱掌柜,那些新品的方子,你从邵云舟手里买回来花了多少钱?”

“呃……没花钱啊,邵公子说他是您的朋友,见不得您为酒坊的事发愁,所以……”

在女子愈发凌厉的目光下,朱耀说话的声音不禁越来越低,心里哇凉哇凉的。

糟糕,他好像闯祸了。

“所以你就空手套白狼?朱耀,我也可以成为你敛财的工具吗?”

“姑娘,我没有!”

朱耀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焦急地否认道:“我准备了丰厚的报酬,但邵公子的态度很坚决,他说你们是朋友,那几张纸算不得什么,他不希望你们之间的情意被金钱玷污……”

“我们确实是朋友,但我不希望他卷进我们的事情里。”

陆北依冷眼看他,“中秋那日,他和我提起过酒坊的事,但我拒绝了,三爷没告诉你吗?”

朱耀咬着牙没吭声。

陆北依重新翻开那本账本,扫了一眼记账时间,“上个月的帐,在中秋节之前。”

这么算的话,这两人应该大半年前就互通有无上了,真是好样的。

“朱掌柜,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姑娘!我知道错了!是我财迷心窍,没有提前问过姑娘的意见……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饶我这一次。”

跪在地上的男子出了一身的冷汗,不住地磕头认罪。

直到这时,他才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真正犯的错是什么,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见利忘义是大忌,自己居然拿姑娘做了人情!

这样的不忠不义,就算受再大的惩罚都不为过。

陆北依没有让他起身,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抬手将那本账本合上,掌心慢慢抚过深蓝色的封皮,眸光深沉似水。

“邵云舟不是敌人,他不会害我。但我还是那句话,这世上的一切利益交换都需要付出代价。朱耀,我把你当朋友,当亲人,所以我不会罚你,那些方子也可以继续用,钱你去赚,人情我去还,此事就此翻篇。”

“我只说一句,别试图替我做决定。这是命令不是商量,若有下次,你这个朱家家主就别做了。”

“属下发誓,此后绝不再犯!”

房门被人打开又合上,直到房间中只剩下自己,朱耀才闭着眼睛长舒一口气,撑着桌沿慢慢坐回凳子上,后背已然湿了一片。

汗湿的大掌按在那本账本上,眼神投落到窗外的江景,久久未有动作。

鹿鸣宴就设在听风楼,与望江庭一江之隔。

江州知府连秋荀携独女连云书出席,连云书正当二八妙龄,容貌姣好,性情温柔,席间一首《青云歌》引得一众学子宾朋频频叫好。

季怀幽是解元,从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整个宴席的焦点,饮酒作诗躲不过,榜下捉婿更是,连秋荀笑容满面地为他介绍自己爱女的时候,少女眼中的爱慕羞涩丝毫不加掩饰,给其他人羡慕得红了眼。

只不过当季怀幽表现出温和又疏离的态度,对少女的暗送秋波完全不为所动时,连秋荀面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来,态度也不如之前热络,十分耐人寻味。

“庾郎最年少,芳草妒春袍呀……”

“只可惜,秋时宜赏菊,季解元的春袍,可还没穿在身上呢,若是在此间拒了连知府的示好,实非明智之举啊。”

褚潜,翰林院编修,此次云州府乡试的主考官之一。

季怀幽手持酒盏微微躬身,敬重之意不言而喻。

“晚辈已有家室,内子粗莽,不及连小姐温柔可人,却是晚辈此生惟愿共白首之人。知府大人是慈父,也是君子,他既知道了晚辈并非连小姐良人,想必不会多加为难。”

“你说得对,连知府是君子,但有人不是啊……”

褚潜微微一笑,抬着下巴朝某个方向指了一下,“喏,那位梁家主可是一直盯着季解元你呢。”

“怎么着?以前结过梁子?”

季怀幽将视线从梁如京身上收回来,低垂眼帘,轻轻嗯了一声,“有些过节。”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胸口的位置,用指腹反复摩挲那枚坚硬的狼牙,内心的焦虑渐渐散去。

梁如京,小人一个,没什么好怕的。

月华似练,宴席散尽。

“季解元,还请留步。”

来人是梁如京,他身后跟着一位小厮模样的灰袍男子,或许是因为他的仪态气质不太像一个小厮,季怀幽于是多看了他几眼。

“梁家主特意叫住季某,是有什么事吗?”

“季解元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梁家的三老爷过世不过两年,季解元就把他老人家给忘了,真真是教人心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