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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藤木拐杖每一次落在碎石上,都会发出沉闷的哒哒声,易卿颜挪着步子靠近大黑狗。

王福想拽住往外走的易卿颜,奈何慢了一步,他恨不能立马原地昏过去。见证一个小姑娘被老虎四分五裂,肠穿肚烂,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心灵摧残。

易卿颜站定,朝白眉虎投去一眼,随即俯身凑近大黑狗的耳朵。

易卿颜神态自若,丝毫不见紧张,白眉虎被她的举动吸引,在离他们三丈处停下脚步。

说时迟那时快,两枚皂荚刺裹挟着劲风直直朝着白眉虎面门射去,瞬间两行鲜血从它的眼眶喷射而出。

“啊呜!”

这一声虎啸响彻山谷。

白眉虎痛得翻滚在地,不断用前肢擦拭遮挡视线的鲜血。只是每一次触碰都会让皂荚刺更深入几分,源源不断地鲜血,源源不断地痛楚,和无尽地黑暗让它丧失了理智,挣扎狂怒着就要冲过来。

与此同时,黑子露出獠牙,翻身而上,毫不费力咬住老虎的颈动脉。不过几番撕咬,白眉虎身下已血流成河,很快没了动静。

不到一盏茶,一场来势汹汹的硬仗跟半路熄火的哑炮似的,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不久前还威风凛凛,目空一切的百兽之王,三两下就被那头狼给解决了,王福看得头皮发麻,目瞪口呆。

可易卿颜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对面那片林子。

“王大叔,把你腰间的刀借我用一用。”

王福回过神,抽出短刀扔过去。“接着,小心。”

易卿颜反手接刀的动作丝滑,王福惊得张了张嘴,终是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易卿颜拿到刀,欲向那头半死不活的老虎走去,王福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别过去。”

要是那只猛兽没死透,小姑娘可能瞬间被咬成筛子。

易卿颜充耳不闻,几步上前,一个手起刀落,血线直射而出,白眉虎一颗齐颈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稳稳停住。

王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高度才到他腰间的小姑娘,用刀如此娴熟,仿佛天生的刽子手,眨眼功夫白眉虎的脑袋被她切豆腐似的切了下来。

心狠手辣,恐怖如斯,这真是一个小姑娘?

正当他陷入深深的怀疑中,白眉虎那颗血淋淋的头,蓦地滚到他眼前。浓烈刺鼻的血腥气,让他下意识往后躲。

“断了气的老虎,你也怕?还不如我一个孩子。”

这话说得几分奶气,王福摸了把鼻子,讪讪而笑,有些窘。

“这不是刚被它咬了腿,心里还有些发怵嘛。”

“喏,起来干活。把这个插起来。”

易卿颜捡起脚边的一根木棍,敲了敲虎头。

“这是要做什么?”

“烤虎头吃呀。”易卿颜眉眼弯弯,透着恶作剧似的欢乐。

王福肚子一抽,连连摆手。“这,这,这虎头能有什么好吃。”

易卿颜敛了笑,“王大叔,照我说的做。”

就在这时,林子里又传出一阵虎啸。

都说老虎喜欢独居,可这山上只怕不只一头老虎。

王福头皮一紧,迅速将木棍两头削尖。插上虎头后,往火堆里燎了燎,发出滋滋声,一股焦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王福看了眼火焰蹿得老高的虎头,用力往地上一插,木棍牢牢嵌入石滩。

这是在示威。

又一声更为凄厉地虎啸震动四野。

易卿颜的眼睛至始至终盯着幽光移动的方向,直到那抹亮光渐行渐远,林子彻底恢复寂静才收回视线。

这一番折腾下来,易卿颜瘫坐在篝火边,一动都不想再动。

大黑狗吐着舌头,脚步轻快地跑来伏在她脚边,一副掏赏的嘴脸。

她连连皱眉,将它的狗头推开,“去,洗洗。一嘴巴腥臭味,闻着难受。”

狗子啊呜一声起身,眼里全是哀怨,刚刚还是好搭档,好战友,怎么说不给脸就不给脸,它不要面子的啊。

拿捏不了易卿颜,大黑狗气呼呼瞪向一旁的王福。

王福见状,急忙侧身给它让道。虽不像先前那么怕它,但它到底是以己之力送走白眉虎的猛兽,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慌。

待它走远,王福向易卿颜拱手道,“多谢易大小姐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只怕保个全尸都难。”

易卿颜亮晶晶的眸子里跳跃着火苗,笑得单纯可爱。

“王大叔说什么话。老虎是大狼杀的,藏在林子里的另头虎是你吓跑的,你谢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呢。”

刚刚割下虎头时的满身肃杀之气,王福可没忽略,他还想再谢,被易卿颜一个淡淡的眼神截住话头。

“你若是谢错人说错话,被人当成疯子,我也拦不住你。”

王福一愣,盯着易卿颜瓷白幼态的脸斟酌半晌,总觉得这小姑娘冷静得可怕。他胆小,可他不蠢,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默默闭上嘴巴。

第二天清晨,峡谷里的薄雾还未散尽,篝火只剩下一缕青烟袅袅婷婷。

易卿颜顶着一对熊猫眼起身。

大黑狗立马就醒了,眼皮抬了抬,见她伸了个懒腰又坐下,甩了尾巴往身上一圈,重新阖眼。

到底谁给谁守夜啊,都跟大爷似的,一个比一个睡得安稳。

易卿颜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视线投向远处雾气弥漫的树林。

“傻狗。”

听到叫它,狗子立即睁眼支起脑袋,目光炙热地看向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喊话它就来劲,她确实比主子可爱呢。

“你该回到你主子身边了。”

霎那间,大黑狗眼里的光暗下去,耷拉着脑袋,走到她近前。

看出它情绪低落,易卿颜将小手落在它头顶。

这几日,少年应该察觉到身体里的寒毒轻减,也不知他能否意识到是毒菇在起作用。狗子早些回去,也能提个醒。

“你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你主子寒毒未清,出来这几日也该服用毒菇了。每日一次,一次一朵,连服九日。这件事很要紧很紧急。”

一提起少年,大黑狗眼露焦虑,才不过三两日,竟把这茬给忘了。

易卿颜取下架子上的烤虎腿用枯草绳扎好挂到它背上。

狗子绕着易卿颜转了几圈,低头默默向外走出几步,三步一回头望着易卿颜。

“不需要担心我。我大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大黑狗眼眶湿润了。对这个又凶又奶的小丫头,有点舍不得是怎么回事。

终归是正事要紧,大黑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间的雾霭之中。

“咣咣咣。”林间远远传来一阵铜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