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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卿颜垂下眼眸,眼角一直留意皇甫容玦的反应。

方才提及永和公主,他闲闲搭了一句,现在说永和公主还活着,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易卿颜吃不准,他是否知情。

易卿颜问道:“一个在史录记载中病死在冷宫的人,你为何如此确定她没死?”

阿吉思忖片刻,接着方才的话。

“赤羽皇室继承皇位与你们燕璃不同。拥有皇室血统的皇子公主皆有平等继承皇位的权利。”

“不过,只有通过先祖的认可的人,才能继承帝位。”

“一年前,赤羽国君魃病重,药石无罔。所有皇子公主进行滴血测试,为继任帝位做准备,但无一人通过先祖的认可。”

“直到半年前,有人从燕璃送回来一份血样。那是唯一一份获得先祖认可的皇家血亲。”

“那份血液十分新鲜,必然是在几日内从活人身上汲取。”

易卿颜蹙眉,这血液出现的蹊跷,只怕会给活着的人招来祸端。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阿吉一眼,“所以你找的是赤羽国新君?”

这可是动摇赤羽国内政格局的大事,派这么一个小丫头来办,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阿吉惊恐着一双大眼,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国君魃,于半年前身体渐渐好转,拟立接替者一事暂缓。我只是受人所托,想接永和公主回家,家乡还有人一直在惦念她。”

“真是巧,都发生在半年前。”易卿颜淡淡道。

背后似乎有一只手,一直在关注赤羽国的动向,暗暗推动事情发展。

易卿颜起身,抬头望向浩瀚的夜空,深蓝的天幕布满繁星,一眼望不尽。

“阿吉姑娘,人海如这星海,若他自己不愿发出亮光,躲在暗处,或许你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阿吉很有信心,“她一定想回来,不然她不会将自己的血送回赤羽,告诉世人她活着。她现在一定身陷囹圄,无法脱身,才迟迟没有出现。”

也可能是身不由,更甚至完全不知情。

这位阿吉姑娘有种浑然天成的单纯,想来定是在一个有爱的环境下长大。

易卿颜笑了笑,瞥了一眼皇甫容玦,又看向阿吉,“那你打算如何找呢?”

“二十二年前,燕璃国君薨世,永和公主病死在冷宫。我想从冷宫开始查起。”

看着阿吉一脸认真的模样,易卿颜倒是有些钦佩她的孤勇。

“我倒觉得,不如从那份血样的来路下手,或许能帮你更快找到人。”

易卿颜有些冷,伸手在火里烤了烤。

“况且,你要找的人,早已不在冷宫。燕璃国皇城离赤羽隔着十万八千里,快马加鞭也需花上一个半月时间。”

“这份几日内从活人身上取下的血液,怎么也不可能是从冷宫里流出。”

阿吉瞳孔一震,“但这份血样突然出现在测试大典上,没人知道来路,根本无从下手。”

易卿颜模棱两可道:“总有来路,总会有迹可循。”

“你有办法?”

易卿颜盯着面前的火光出神,并不回话。

正主就在眼前,根本无需她去查找。只是那只在背后搞鬼的手,究竟要做什么?

山风吹林,夜凉得人浑身不适。

易卿颜向着篝火又靠近了些。自从受了寒,她的身体特别怕冷。

瑟缩间,一件月白绣流云暗纹的长袍披在了她肩上。

“夜里寒凉,你早些回马车上歇息。”

“舍利,你无须担心,我自有办法。”

见皇甫容玦无心合作,阿吉一下急了 ,自告奋勇说道:“寻人的事不急在一时,我可以先提供一些关于舍利的信息给你们。”

如今,她没得选,能找到一个助力已是难得。其实要想拿到舍利,并不比找永和公主容易。

易卿颜的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说来听听。”

“鲜少有人知道,燃灯大师其实出自赤羽皇族。白水寺被毁之前,燕赤两国交战迫在眉睫。国君魃为了护住燃灯大师的舍利,一早将舍利转移。”

“如今舍利一直供奉在赤羽皇族园陵的魔罗塔中。”

这倒和易卿颜得知的消息一致。

阿吉见易卿颜一副早已知晓的神情,不由问道:“你知道舍利在魔罗塔?”

易卿颜点头。

“那为何还要去白水寺?”

易卿颜笑了笑,“自然不能像你那样从西玥国绕到赤羽去。”

山里的夜晚冷肃且寂静,已是亥时。

一轮银月挂在山头。

山风吹进半敞的车窗,矮几上的油灯跳了跳。

易卿颜斜靠在软榻上,百无聊赖翻着一本杂书。

皇甫容玦望着车窗内的剪影出神。

她就在那里,不过五六丈远,但两人仿佛就卡在这不远不近的距离之间,止步不前。

他抱过她,吻过她,对她早已超出寻常男女间的距离,但他一直没能触摸到她的心。

皇甫容玦轻叹了口气,也不知她好些了没有。他很想去看看她,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易卿颜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的书丢回茶几上,睇了一眼突然出现的虚影。

“所以是十二个时辰。”

她熬夜等到这个时刻便是在等药失效。

“如此,你每日只需服用一颗即可,倒省了不少事。我现在就去给你喂药。”

易卿颜显然将六个时辰前的第二颗药丸漏算了进去。

果然拿普通药丸骗他。

易卿颜直接无视皇甫容玦一张冷脸。

她端起煨在小泥炉上的一盅汤药,直接下了马车。

皇甫容玦面色阴沉,“我说过,不会再吃。”

易卿颜眼睛有些睁不开,“你觉得你现在做得了主?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哪里来的底气说不要?”

杀人诛心。

他现在确实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

冥九见易卿颜将一小杯药喂进昏睡的自家主子嘴里,忍不住出声,“易大小姐,这药不能叫醒爷再喝吗?”

“本就是为了给他一个好眠,叫醒他做什么。”

药液一入喉,皇甫容玦的虚影又重新落回身体里,可人却并没醒来。

易卿颜这回学聪明了,她在药里加了安眠的药材。

就算皇甫容玦凝魂,也只能跟着身体一起沉睡,找不了她麻烦。

易卿颜替他细细擦了嘴边的药汁,刚想起身,手腕蓦地被人牵扯住。

一低头,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