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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川蜀定制,钟谟汇报

“官家,唐使钟谟求见!”崇政殿内,恭敬的通禀声响起。

“宣!”正在御案边阅览着对于川蜀地方官吏的安排,闻言,刘承佑随口应了声。

自蜀乱平定后,川蜀大地仍旧一片狼藉,不过,大乱之后,必兴大治,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统治即将构建,纠乱安治、剿贼安民的措施有序进行中。

政事堂议定,川蜀旧地,划分为三道。剑州以北,包括凤、成、阶及安康府在内的蜀北州县,设山南道,治汉中府(兴元府改名);剑州以南,设剑南道,包括成都平原及川南诸州,治成都府;遂州以东、夔州以西包括川东南地区,设川东道,治渝府。

比较符合刘承佑的构想,审议之后,快速通过,政事堂所拟道司大吏的安排,刘承佑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宋延渥、边光范、王明,分为三道布政使,三个他心仪的人定下了,其他的也就没有大问题了。

宋延渥就不用说了,刘承佑的姐夫,皇亲国戚,文武双全,素有镇守之才;边光范此前总理屯田改制,百万屯民,安置妥善,政绩斐然;王明虽为落第士子,但起于地方,历任州县,清廉干练,又近二十年的治政经验,从襄阳府升迁为道政,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枢密院那边,也做好了镇守兵马的安排计划,并且下发,入蜀的北方兵马,将陆续北撤。原来的蜀卒,被彻底拆分,一部分精锐,迁入东京,补足禁军损失;一部分老弱,裁汰回乡,为吏务农;一部分携家小北迁,实边垦殖;剩下的,则编为地方都司驻军。

并没有在川蜀大驻军的意思,按照枢密院的安排,将逐步削减,剑南道最终留两万,除了盆地的镇守外,以弹压川南的蛮、獠杂夷为主;山南道六千,主守备各险关、要隘;川东一万,驻守夔、渝要地及弹压下属州城治安。

而镇守蜀地军队,由怀威军辅以一部分关中士兵为主,辅以收编的蜀卒。两支蜀籍汉军,怀威军被撤销,怀德军并其家属移驻陇西,用以巩固王景所复三百里土地,设立军使,由郭进担任。像郭进这样杀性重的将领,边陲是他们最佳的施展用武之地,展其所长,定边制夷。

至川蜀三道都司,暂拟由王全斌、王仁赡、崔彦进担任。不过,在此之前,三人还需回一趟东京,川蜀之乱的总结赏罚,还需走过一场。

在刘承佑就川蜀的事务进行深入综合的考量之时,钟谟已然入殿。似曾相识的环境,再加那个闲坐御案令他记忆深刻的汉天子,钟谟趋步以向,大礼拜倒:“臣钟谟,参见陛下!”

放下手中的章程,刘承佑抬眼看着钟谟,仪表得体,一抹小胡子修饰得十分精致,礼节到位,估计比觐拜李璟要真挚得多。

这些时日,刘承佑单独抽出时间,将来东京参加大典的各国、各族及诸方势力都接见了一遍。辽国、吴越、南粤,包括泉、漳的清源军,夏、绥的定难军,瓜、沙的归义军,以及延州、凉州还有回鹘、吐蕃、大理等异族,嗯,还有浮海而来的高丽使者。基本上,内外周边与大汉有所牵扯的国家及势力,都交流了个遍,就像一次统一建交。

至于为什么将南唐留在最后,显然另有深意。

“免礼平身!”刘承佑嘴角扬起一道公式化的笑容,伸了下手,道:“钟尚书,我们有快六年没见面了吧!”

“陛下记忆灵敏!”钟谟起身,恭声应道:“臣是乾佑五年夏回金陵,距今确实已快六年了!”

“还要恭喜钟尚书了,回金陵后深受重用,平步青云,荣华满身!”刘承佑道。

“臣始终记得陛下宽纵之恩,陛下的恩德,臣永生铭记。臣身在金陵,每逢佳节,都焚香沐浴,北向祷告,为陛下与大汉祝福,就是不敢忘怀陛下对臣再造之恩......”钟谟一番衷心陈情。

听其言,刘承佑笑声异常欢畅,直言道:“有钟卿这样的忠义良臣,朕何愁江南不平?”

这些年,在南唐当着高官,心里却向着大汉,每年朝着北边传递了大量内部消息。北汉对南唐的军政情况了若指掌,除了历十载构建的谍报网之外,就属钟谟的功劳最大。

并且,沉浸在金陵的氛围中,钟谟还以“诗会”为名,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亲友,成为托庇于议和派之下的投降派,随着天下局势的明朗,国力的此消彼长,影响日益扩大。

可以肯定地说,只有汉军攻克金陵,凭着钟谟那些人,就足以组织起一个新的统治秩序。当然,或许并不是刘承佑想要的,可以参考蜀乱的原因......

汉帝的话里,充斥着对江南国土的野心,而听闻之,钟谟没有丝毫不适,当即说道:“陛下已打算南征?”

“早晚的事!”刘承佑也不掩饰,略显狂傲地扬了下手:“川蜀既平,只待整兵休养,屯粮积械,江南弹丸之地,能当天兵锋芒?”

“江南子民,渴望王师,业已数年,向能如此,臣等必于金陵,翘首以待王师渡江!”钟谟一脸大义凛然地道。

摆了摆手,刘承佑说道:“朕得密报,在这冬春之交,金陵可是风云迭起,波澜不大啊!朕有闲心,你这个当事知情者,可与朕讲讲,就当听故事!”

“是!”钟谟作一揖。

“坐着讲!”看他仍毕恭毕敬地站着,刘承佑又道。

“谢陛下!”

落座之后,钟谟将上个月南唐发生的政治动荡,侃侃叙来:“去岁12月14日,晋公李景遂在洪州为人所刺,消息传至金陵,满堂惊疑。国主悲伤过度,几至昏厥,举丧的同时,也下令彻查。并且很快就将怀疑的对象放到了太子李弘冀身上,拘拿其身边近臣,鞠问得悉,确为其秘授杀叔之意。

国主闻之大怒,即将之囚禁于东宫,证据确凿之后,祭高宗庙,以其残忍恶逆,废除其太子之位,圈于旧邸......”

“这废太子的事,李璟可没有上奏朝廷,便自行其事啊!”刘承佑嘀咕了句,似乎在考虑这个借口合不合适用以伐唐。

钟谟则道:“子弟至亲,骨肉相残,国主悲痛神伤不已,是以未能顾及礼制!”

“朕听闻,那李景遂颇有声名,性情谦和,又主动退身,这李弘冀怎么就敢弑叔呢?”刘承佑问。

钟谟感叹道:“臣以为,正因其名望高重,得人心,被示为威胁,乃有此祸。臣李弘冀,为人忌刻,刚烈狭隘,器浅视短,故而生起残忍杀叔之心,并悍然为之!”

“李弘冀的名声也不小啊!”刘承佑玩味地说道:“这些年,不是一直鼓捣着,要率师北伐,收复故土吗?”

“不识天数,皆狂言耳!”钟谟摇了摇头,道:“不过,李弘冀确是宗室之中,少有的知兵者,在军中也有一定威望。他被废,对于江南持抵抗态度的军队,是个不小的打击!”

点了点头,刘承佑忽然饶有兴趣地问道:“李弘冀被废,李璟将以何人为嗣?”

钟谟应道:“国主诸子,自李弘冀以下,多早夭亡,最长者只有楚公李从嘉。不过,臣观其人,器轻志放,无人君之德,更少典事之才,不足以承国家之重,更遑论为大汉之敌了!”

刘承佑露出了点笑容,知道钟谟说的,就是那“千古词帝”了。

“哼哼!”哼唧了两声,刘承佑淡淡然地道:“纵使是那李弘冀,又能如何,还能翻转这天下大局吗?”

“陛下豪情盖世,所言中矣!天下大势之所趋,非人力所能挽,更何况一短才?”钟谟恭维道。

注意着皇帝平淡的表情,钟谟继续把后续的情况道来:“经此大变,国主悲怆,哀伤过度,身体不堪,竟不能饮宴,避养于宫中,将国事尽委于冯延巳兄弟等近臣。”

“听说韩熙载被罢官了?”刘承佑轻笑道。

“正是!”钟谟禀道:“冯延巳等人,以韩熙载平日与废太子往从过密,弹劾于他,国主接受劾书,罢免其职,仅保留俸禄。如今,金陵国政,悉出于冯氏兄弟,对于韩熙载制改政策,大作整改废除,徐铉、毛文锡等臣遭到打压,以致政局动荡,民生不安......”

“这个韩熙载,可怜可悲啊!”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刘承佑发表感慨。

“韩公遭此打击,似已心冷,志气不复。臣离开金陵前,听闻他终日居于府中,饮宴作乐,夜夜笙歌......”钟谟说道。

笑了笑,刘承佑看着钟谟,对他道:“听钟卿一番话,朕所得颇多,你对朕与大汉的忠心,朕也明白了。此番可在东京多待几日,再行返程,南归之后,一如既往即可!他日,必不相负!”

“是!”钟谟面色一喜,起身拜倒。

“另外,朕命人准备些补品,届时你一并带回去,送给李璟,就当朕的回礼吧!”刘承佑说道。嗯,些许补品换得车船满载之金银财货,这交易很值。

“顺便,替朕表示一下慰问之情,希望他保重身体!”顿了下,刘承佑玩味地说道:“希望有生之年,朕还能见他一面.......”

“遵命!”

又考虑了一会儿,刘承佑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悠悠道:“钟卿可知川蜀之乱?”

“臣有所耳闻!”钟谟有些纳罕。

刘承佑道:“听说你联络了一些向汉的金陵勋贵及官员,这是好事。不过,对于川蜀之乱,朕希望你可以多想一想,就当是朕的告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