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儿不哭。”东皇翔这样安慰着。
听到自己爷爷那苍白而无力的嗓音,东皇乌诀眼泪又要忍不住了,但是她想着爷爷本就是怒火攻心、悲痛欲绝,这才病倒的,自己再这样哭哭啼啼的,免不了让他老人家再多添些伤心。
便也赶紧收了眼泪,攥着衣袖,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然后将东皇翔伸出来的手,放回到被子中,一边放着,一边强行扯了嘴角,笑道:“诀儿不伤心,只要爷爷能好,孙女就有盼头。咱们东皇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爷爷是家里的顶梁柱,只要爷爷不倒,东皇家,永远是东皇家。”
东皇乌诀看着东皇翔,祖孙俩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东皇乌诀知道自己这是使了小性子,生死之事,那能由人决定呢?但是,她就是想任性一把,就是要逼着爷爷,让他放心不下,让他长命百岁。
东皇翔看着自己孙女笑中带泪的样子,心疼中也多了些担忧。
那会听到管事说,姑爷走了,是自家孙女让走的。
儿女之事,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明明前些日子还是极好的,这会又……
说不清,说不清啊!
东皇乌诀看着室内香炉中腾起的淡淡云烟,正思虑着要不要去找太医,给弄些安神养心的香料来烧着。
她是铁了心的想给东皇翔续命,要不是没有任何作用,只怕她现在都想给东皇翔烧人参、灵芝之类的了。
正思索着,东皇乌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有什么事。
就听到外门有人大声禀报,声音悲痛至极,“东皇老将军,东皇小姐!东皇统帅在前去边界的路上,还没出帝都多久,就被人埋伏了!统帅死了,将领们也死了个七七八八!”
闻言,东皇乌诀放开了东皇翔的手,“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你……”
旁的话还没能问出口,东皇乌诀就感觉自己垂着的右手上,靠近床边的右手上,传来一阵湿热触感。
心中一凉,缓缓抬起右手,东皇乌诀看到自己右手上密密麻麻的血电子。
不可思议地垂下手,不可思议、悲痛欲绝地看向床榻,这时,外界的声音才总算是传入东皇乌诀耳中。
是爷爷的吐血声。
是管事们慌乱的呼救声。
是上前给爷爷擦血的管事的脚步声。
是去厨房端续命汤药的婆子的脚步声。
是去请太医的小厮的脚步声。
混乱非常、声声催命,东皇乌诀看着那脸色瞬间苍白的爷爷,看着他本是侧着的身子,像是提线木偶失去了线般偏了过去。
看着他原本留着一丝清明的眼睛突然变得浑浊且无神,看着他长大的嘴巴,看着锦被上的血迹……
东皇乌诀疯了。
“爷爷!”她悲吼一声,向东皇翔床头扑去,紧紧抱住东皇翔的身体,使了好大的劲,紧紧抱住他。
好像这样,东皇翔身体的温度就不会一点一点流失,好像这样,东皇翔就不会死。
但是……
事与愿违,这一切都只是——好像罢了。
战功显赫、满身荣耀的东皇大将军,星渺国的镇国大将军,到底是死了,在孙儿战死沙场,儿子被人埋伏后,他也死了。
当夜,东皇府的正门上,就高高挂起了大白灯笼。
次日,东皇志远的尸体也运回来了,象征东皇家无上荣耀的正厅内,停放着三个棺材。
在灵旗飘扬见,东皇乌诀跪在正殿之上,不断有权贵来祭拜这三位,东皇乌诀看着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泪的脸庞,是一滴泪都没有的。
整个人像是被磨平了棱角的顽石,就那么静静地跪着,不哭不笑、不吃不喝。
挚友逝世,尚未来得及出发的十野大武师也拖家带口的来祭拜了,十家到底是人丁兴旺,站了满满一屋子人。
随着管事悲戚而单薄的一声,“拜!”
十家人跪在垫子上,庄严地给三个灵位牌磕了一头。
十春风双腿已废,无法祭拜,便由丫鬟推着,给三位灵牌上了一炷香。
十家人拜完,自然还有其他人家要接着继续拜的,十春风看了十野一眼,还未说自己要干什么,十野便冲她点了点头。
得了父亲的允许,十春风才示意丫鬟将自己推到东皇乌诀身边去。
静静地在东皇乌诀身边,与她一起看着这正厅之内,前来祭拜的宾客走了又来,来了又走,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为自己的至亲流泪,十春风突然能知道勇敢、坚毅如东皇,为什么也会颓废成这个顽石的样子了。
“东皇。”不忍看着自己好友再这样下去,十春风出言劝道:“身遭如此巨变,大家是都能体谅你的。别在这儿待着了,去后院休息一下吧?”
一直守在东皇乌诀身边的小花,听了十春风的话,也连忙认同道:“是啊,小姐。您都一夜没合眼了,去休息一下吧?”
“什么?”十春风惊讶地看了小花一眼,而后才将目光转向东皇乌诀,焦急中带着浓浓心疼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十春风伸手摸着东皇乌诀的肩膀,“竟然一夜没合眼吗?东皇,你这样可不行啊!还是快些去休息会吧!不然这身子如何吃得消?东皇家……可只有你一人了!”
十春风的话,东皇乌诀字字都入了耳,但是却一个字都没往心上去。
人在陷入极度悲伤的时候,心中的情绪是跟外界分隔开的。
东皇乌诀现在就感觉有层颇为厉害的薄纱将自己与外界分隔了开,让自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看到他们的样子,但是^……
就是无法理解他们的情感……
甚至忘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东皇乌诀的灵魂好像飞出了躯壳,正从正厅顶上,看着正厅内的每一个人。
看着他们的喜怒哀乐,看着,却不能感同身受。
甚至,都不能理解。
但是,这种状态没维持多久,正看着厅内众人的东皇乌诀突然感到眼前的景象有些晃荡,有些混乱。
世界好像都开始旋转起来,每个人的样子,每个人的声音,都像是卷入了旋风中,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来。
而后……
终于,东皇乌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还好有十春风一直看着东皇乌诀,所以在东皇乌诀身形不稳的时候,她便能一把扶住东皇乌诀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