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侯爷声音很轻，却吐字清晰，落入耳中，“我才知此事时，其实很愤怒，既愤怒又难过。”
“你们是姐妹，虽然不是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的，但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以前也很喜欢你，为父也不懂，为何就变成如今这模样来。”
闽侯爷说着，忍不住，又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抬眼看着那被余晖照成金色的宫墙：“为父知道你一向心软……”
听到这话，林锦璇心中微微一紧。
林锦璇心想：“难道父亲想让我为林锦雨求情？”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不是毫无根据。在林锦璇看来，父亲是她的父亲，但也是林锦雨的父亲，在此时此刻，在知道林锦雨已经在皇帝那挂了号，日后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这个时间段，想要让她这个以往一向心软的大女儿为小女儿求情，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但闽侯爷下一句就打破了她这个想法。
闽侯爷道：“……知道这件事，你心里也不好受。但你四妹妹这件事，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为她做什么，也不用替她说话。”
林锦璇闻言怔住，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眼神里染上了迷茫。
闽侯爷却未低头看她，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那金色的宫墙上，又像是透过宫墙看向其他地方，继续道：“在她伙同外人想要谋害你母亲的时候，为父就知道，不论她是天性如此还是被敏姨娘影响至此，这个女儿，就已经没救了。”
“即便为父对你几个妹妹多有疏漏，对她管教亦不严厉，但府中一直有为她们请专门的夫子教导。姊妹之间小打小闹，尚且可以再调教，但读过书明事理却依旧做这种没有底线的事，这个人就已经从根子上坏了。”
闽侯爷说到这，停顿了片刻，闭了闭眼，才道：“为父之前送她回崀州，其实也是想着或许换个环境，能让她看清一些东西。为父虽然有四个女儿，但从始至终，最喜爱的、最看重的也只有你一个。”
“为父不知是为父哪里做的不对，让她产生了错觉，竟然会荒谬地认为，没有你，她就可以替代你的位置。”
林锦璇垂下眼，眼睫颤动，如展翅欲飞的蝶翼，心中滋味难言。
闽侯爷道：“早知如此，当年我便不该……”
林锦璇出声道：“父亲。”
闽侯爷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向她，见林锦璇垂眸未曾与自己对视，以为她是真的因为林锦雨而伤心，顿了顿，才接着道：“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可能会让你更难受，但有些事，早说开更好一些。你是我第一个女儿，也是唯一一个当年我亲眼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女儿，同时也是我唯一的嫡女，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与她们不同。”
“谁也无法替代你，娇娇。”
“你四妹妹痴心妄想，自作主张，偏又想用那些阴私手段，她有任何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你没必要为这种人伤心难过，你自有你的煌煌大道可走，不必为这样的人烦心。”
林锦璇心中错愕渐渐平复，闻言顿了顿，轻声开口：“父亲不难过吗？”
闽侯爷沉默片刻，道：“自是难过的。”
“作为父亲，为父自然希望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能够和美，日后各自成家也能守望相助。”
“但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那为父只会选择你的兄弟与你。”
林霄、林霖是他的嫡子，林锦璇是他唯一的嫡女，从很久以前，闽侯爷对内对外就从来没有改变过对自己嫡子嫡女的特殊优待。
从来没有。
林锦雨或许得到过他的宠爱，闽侯爷也不介意看在林锦雨这个比较受宠的女儿面子上，对敏姨娘给予一些优待，但那是在她们对他的嫡妻、嫡子嫡女没有危害的前提情况下。
这样说或许无情，但事实便是如此。
林锦璇抬眸，与自己的父亲对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一句：“如果四妹妹真的害死了母亲，甚至害死了我跟哥哥，父亲您……”
“那我会杀了她。”
“……如果她找到了靠山呢？”
闽侯爷皱了皱眉，眼神中露出一些不解，似乎在不解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的假设，但见女儿眼眸认真，还是回答道：“如果她害死了你们，那她就是我的仇人，不再是我的女儿。”
“即便她找到了我一时难以对付的靠山，我也会想办法将她与她的靠山一起解决。”
即便是自己的庶女，即便与自己也有血脉相连，但杀妻之仇是无可更改的，那自然是不共戴天。
林锦璇静静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就笑了。
她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摆，轻声道：“我知道了，父亲。”
无论上辈子她死后那对狗男女有没有成婚，林锦雨有没有成为下一个丞相夫人，有父亲这番话，林锦璇就相信，他们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闽侯爷皱眉，道：“刚刚那些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你与你母亲都会好好的，之前是我太相信她们，以为自家人好歹分得清轻重，差点让他们钻了空子，以后就不会了。”
林锦璇轻轻嗯了一声。
闽侯爷还想再说什么，那边等候的太监发出一些动静，却是提醒闽侯爷时辰不早了。
宫门到了时辰就要落锁，再要走，就得去寻皇帝或者皇后要令牌了。虽然对闽侯爷而言不算难事，但到底麻烦。
闽侯爷只好道：“看陛下的意思，这几日恐怕也不会让你出面，那你就在宫中好好住着，要是缺什么了，或者想见我跟你母亲，让皇后派人送个信便是。”
林锦璇：“嗯。”
“如今你那好姐妹惠敏不在宫中，七公主那几个看样子你也不方便出面接触，若是无聊了，我回头找理由把你二妹妹跟三妹妹送进来。”
林锦璇闻言一怔，然后又嗯了一声。
那边太监又在催促。
闽侯爷明显还有很多话想跟林锦璇说，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回去之后便会让林锦雨病重，你不要担心。”
林锦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