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陈家家主自己带着人来自首，崔秦石也不是单独见他。
察觉知州大人反应，周围衙役自有应对，持刀挡在他身前，将崔秦石护在身后，也让崔秦石从那种莫名恐惧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然后就见陈家家主笑得更加肆意，不仅吓到了崔秦石，也将一旁的陈夫人吓得够呛。
只陈夫人到底与陈家家主夫妻一场，第一反应不是后退，而是扑过去，“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陈家家主低头看着扑到自己身前的夫人，笑意收敛几分，只脸上还能看出几分狰狞之色，语气平淡道：“夫人还不明白吗？我已经活不成了。”
有霍家的前车之鉴，陈家家主早就猜到，若自己没被抓到把柄也就罢了，若是被发现自己以往做过的事，恐怕也脱不开一个死字。
那姓霍的不是个好人，难道他陈天光就是了？
只是以前，在这片地界上，他陈家不是最过分的一个，比他过分的应有尽有，然后……都死了。
虽然晚了一年，但总归还是轮到他陈家了。
还好，在去年他就感觉不对，早早将自己心爱的幼子送到了北方，即便陈家覆灭，至少陈家血脉未断，也是一丝希望吧……
可上面要他死，他陈天光自知这辈子作孽不少，他认！谢兹宁凭什么想把不该他背的罪孽扔到他头上！
他要死无葬身之地，谢兹宁也别想脱身而去！
陈天光深呼吸一口气，推开哭哭啼啼的陈夫人，却是从胸口拿出一叠东西来，扔到衙役脚下，道：“崔大人，看看吧。”
崔秦石：“……”
待到衙役将东西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将东西递到崔秦石面前时，他只粗粗一扫，便是瞳孔微缩，猛然转头看向陈天光。
陈天光对上他震惊的目光，咧嘴笑了笑，片刻后又收了笑意，道：“陈某自知罪孽深重，罪无可赦，陈家也不乏有触犯律法之人，但并非所有人都该死。陈某只希望能用这些东西，将功赎罪，请崔大人在王爷、公主面前美言两句，家产尽数上交，只求保全性命。”
“至于陈某……”陈天光笑了笑，看了一旁已经察觉到什么，泣不成声的陈夫人，顿了顿，才道：“陈某，愿意自裁。”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反应，竟是从袖中拿出一把还沾着血迹的匕首，直接往心脏位置捅去。
崔秦石：“住手！快拦住他！”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陈夫人一瞬间失去了血色，想要再扑过去阻拦，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失声喊道：“老、老爷！老爷！”
一瞬间血腥气弥漫，鲜血溅了挡在前面的衙役一身，一时不少人呆愣在当场，包括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谢锦坤等人。
待到看见崔秦石手里拿着的一叠像是信件的纸张时，谢锦坤瞳孔微缩，再看那缓缓倒下的背影，心中不好的预感在这一瞬间攀至顶峰。
片刻后，谢锦坤咬了咬牙，竟是连行礼都顾不上，转身带着谢家众人又匆匆离去，竟是看都不曾再看陈夫人一眼。
崔秦石却是心脏狂跳，只觉得有大事要发生，手指哆嗦的差点拿不住手中烫手山芋，但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到底还是稳住了心神，深深看了一眼谢锦坤离去的方向，迅速吩咐道：“让通判他们过来，看着这里，不要有别的动作，不要让任何人碰陈家主的尸身！”
说罢，又道：“备马！”
却不说自己要去哪，只点了一队功夫不错的人手，匆匆离去。
陈夫人到底还是有了一些力气，想要挪到陈天光那儿，却被人拦在一旁，满心惶惶。
她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了。
老爷先是突然刺死了谢家的家主，之后便直接趁乱撩开了那些人手，直奔府衙认罪。还未说两句话，便就这么死在了自己面前，未曾给自己一丝半点的反应时间。
还有陈天光方才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明明，明明昨日一切都还好好的，之前不慎得罪了公主，最终不也没将他们陈家如何么？为何、为何就到了今日这种地步？
她……要何去何从？
“陈家家主也死了？”林锦璇惊讶抬头，想到此前对陈家的一些调查，眼眸微眯。
暗卫道：“是，陈天光死前还将一叠纸张送到崔秦石手里，刚巧被谢锦坤等人看见。谢锦坤当时连与崔秦石见礼都顾不上，直接转身离开，之后崔秦石便匆匆安排人看好陈天光，随后便骑马出城，看方向应该是去找王爷的。”
林锦璇闻言，却是转头看向窗外，昏暗的天色依旧能看到那层层叠叠的乌云，像是时刻酝酿着什么雷风电雨……
半晌，她才道：“要下雨了。”
暗卫没有接话，林锦璇也不需要他接话。
片刻后，林锦璇起身道：“我要去一趟江州驻军那边，你们且护我一程。”
“诺。”
她不知道陈天光死之前到底给了崔秦石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谢锦坤，或者说谢家现在会做什么反应，但风雨欲来，即便她相信宣连瑾的能力，不会轻易叫人得逞，也得有所准备，以防万一才是。
驻军不是轻易能调动的，但林锦璇也不是要驻军出兵，倒是也没那么麻烦了。
没过半个时辰，天幕彻底暗了下来，天际闪过一道亮光，随后便是轰隆一声，一道惊雷直直打下来，在夜幕里分外亮眼。
倾盆大雨落下，马蹄声被雨幕所遮盖，隐约的金属撞击声也被这滂泼大雨所遮掩，无人知晓。
碧玉与“荣惠公主”立在窗前，听着院外隐隐约约传来的打斗声，都静默不言。
半晌，“荣惠公主”突然开口道：“碧玉姑娘好似一点也不担心？”
碧玉看着门口突破重围闯进来的黑衣人被另一人一剑刺穿胸口，唇角含笑，温和答道：“王爷早有安排，我又何必担心？”
反正主子不在这里，即便在，天命在这一边，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她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如今，且还不到她回到那片虚无的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