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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晚餐,杨羽耀便抽出点时间来指导李奉知修行。贺乾清则和段窈染及木鸢夫妇在另一边聊天。虽说他们早早就有迅联这个方便的沟通法器,但好友许久不见,他们还是有许许多多想要交流的话题。

“是啊,张闲之至今仍没有反省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只是觉得我们离开会大幅度削弱青锋宗的实力,才找人劝说挽留我们。”段窈染嫌弃地说道。“他让时鹊鹊来劝说我,不过我一问起兰子荣,她就灰溜溜地走了。”

“对了,说起来窈染你之前也想收兰子荣为亲传弟子来着。”听到段窈染提及兰子荣和时鹊鹊这两个名字,贺乾清突然想起了他们三个还有一段过往纠葛。

兰子荣初到青锋宗时资质并不突出,做了很长时间的杂役弟子。因为机缘巧合,他被安排来打理清元峰,与杨羽耀渐渐熟悉。杂役弟子要做的事情不少,打扫卫生,清洗衣物,甚至帮忙送饭都是杂役弟子要做的活。

但由于清元峰上只有贺乾清和杨羽耀两人居住在一个小庭院里。不像其他峰有那么多人,负责清元峰的杂役也不止兰子荣一人,因此很多时候,兰子荣在干完活后,也不急着回自己的住处。他会留在清元峰找杨羽耀练剑。

也许是自身的勤奋,加上杨羽耀对修行的敏锐和可以提升他人修行效率的神秘本事,兰子荣得以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迅速地在众多杂役弟子中脱颖而出。那时段窈染和那个名叫时鹊鹊地长老同时看上了兰子荣,想收他为亲传弟子。

段窈染毕竟是贺乾清的好友,时常拜访清元峰,故而对很喜欢兰子荣的勤恳活泼。但时鹊鹊喜欢兰子荣的理由,他们就不是太清楚了。不过由于两位长老都动了收兰子荣的心思,这个弟子该成为谁的亲传弟子就成了问题。最后是张闲之出面,以时鹊鹊是剑修为由,劝说段窈染放弃。

张闲之这个理由似乎合情合理,因为兰子荣现在也是剑修。但其实大家都清楚,张闲之之所以帮时鹊鹊说话,是因为时鹊鹊和他关系更好。甚至当初这两人之间是有些暧昧的。此外,由于兰子荣本人也确实更想成为一名剑修。时鹊鹊又拍胸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教导他,段窈染才选择了放弃。

其实,虽说段窈染不是剑修,但只要她想,她依然可指导兰子荣成为剑修。但念及身为剑修的时鹊鹊更加了解剑修,段窈染才没有争辩。但如今看来,时鹊鹊收下兰子荣,只是将他看做一个可以为自己挣来名利的工具而已。

能收到高徒当然可以给师父获利不少。厉害的弟子,可以完成许多高难的任务,在弟子获得奖励和积分的同时,师父也能获得奖励。更不用说,修士同样也有着名师出高徒的理念,许多有钱人,甚至弟子自己都舍得出大价钱只为拜一个好师父。

像贺乾清,本来就以强大而出名,收了杨羽耀以后,想拜他为师为此进入青锋宗的人络绎不绝,如果贺乾清想,光是收取拜师礼就能挣得不少。只不过贺乾清自己坚持不收罢了。

过去段窈染也问过贺乾清为何不愿再多收一个徒弟,贺乾清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无法不偏,并且他也不希望有人分走他对杨羽耀的关注,他更不希望其他人分走杨羽耀对他的关注。

那时段窈染就调侃他,说哪有师父占有欲那么强的?甚至舍不得后面收的弟子分走徒儿的注意力。这不是把小耀当童养媳来养是什么?然而与此同时,段窈染也无比清楚,假如杨羽耀是她的徒儿,她肯定也会偏心杨羽耀偏心到没边。还要天天给杨羽耀穿女孩子的衣服,把他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但段窈染依然会喜欢她的其他弟子,他们三个收弟子,都更看重弟子的性子他们喜不喜欢,能不能和他们合得来。所能带来的利益反而是其次。但反过来说,他们认认真真地教导资质不错的弟子,让他们顺利成长,当他们变得有本事有出息,自然会带来丰厚的回报。

然而时鹊鹊看中的,似乎是崭露头角的兰子荣能为她带来的利益。她想走捷径。故而在兰子荣不能继续给她带来利益时迅速翻脸,刁难他,逼迫兰子荣选择离开。段窈染提及兰子荣时鹊鹊逃避,也不是因为她感到对不起兰子荣而愧疚。而是她过去用了不那么光彩的方式夺得收兰子荣为亲传弟子的权利,她害怕段窈染翻这笔旧账。

“木鸢你也有遇到张闲之派人来劝说吗?”贺乾清询问道。

“有,不过我这边来的人是康成。”木鸢笑着答道。

“康成?他会劝你?”段窈染惊讶地问道。

“自然是没劝,”木鸢笑道,“他一来就对我说‘老木啊,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宗主叫我过来劝你,我就来走个场子,你就当我来劝过了。等到时我也离开青锋宗,你们可得罩罩我。’”

“是那个滑头的家伙会说出来的话。”贺乾清说道。不过倒也没有对这个康成有恶感。作为青锋宗的长老之一,是个相当会审时度势,规避风险的修士,他好像和谁都很聊得来,和谁都很好。

但正因为如此,努力不得罪任何人的他一直没有做什么伤害过他们的事情。就连那时雷裂和薛仁谋害杨羽耀时的鼓动其他人支持将杨羽耀废除修为赶出青锋宗这事,他也巧妙地规避了投赞成票。

只是,康成当时再怎么滑头也没有想到,这事会闹得那么大变得那么严重,除了杨羽耀的师尊贺乾清,和被雷裂他们用计调开的不在宗门的木鸢和段窈染。其他所有青锋宗的长老都被修仙界的其他人视为有意或无作为刻意纵容此事发生,这么多年第一次翻了车,也背负上了骂名。

“眨眼之间,这事也要有一年了。”慕容思雨感叹道,时光如梭,纵然身为修士的他们有着更漫长的生命,却也还是会忍不住感慨时光毫不留情的流逝,一刻也不停歇。

“是啊,当真时光飞逝,乾清你那时抱回来的小小的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现在也都可以收徒成为师尊了。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耀,有没有开始有心仪的姑娘。”木鸢赞成道。却忽然发现刚刚聊得好好的三人无一人接话,并且神色微妙。

“怎么了?为何你们都是这种表情?”木鸢疑惑不解地问道。“难不成有个你们都知道却只瞒着我一人的秘密?”

“夫君,关于此事……”慕容思雨有些为难地开口,若是木鸢早有察觉,只是知道不说倒是好办,可如今这个情况,让她左右为难。

“鸢哥,你先放平心态,我们再来慢慢说说这事。”段窈染也赶忙出声安抚道。

“……对,你这个理解是正确的。接下来奉知你试着做一做这几道题。”杨羽耀说道,李奉知拿起笔正要开始写,就被木鸢暴怒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贺乾清”三个字吓得手一抖,一团墨迹落在了纸上。他与杨羽耀一同往客厅的另外一角看过去,发现木鸢站了起来,满脸怒容地揪着贺乾清的前襟。

“奉知,你先回房间吧。”凭直觉判断出他的师尊和木鸢突然起了冲突的杨羽耀对李奉知说道,李奉知点点头,连忙一溜烟地跑上楼梯消失在了楼上。杨羽耀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大门和楼梯,不需要从贺乾清他们身旁走过,否则会更加尴尬。

“贺!乾!清!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这么做和苗秦有什么区别?!”杨羽耀刚刚掐诀屏蔽了声音往楼上传去,就听到平时说话温和的木鸢如同一颗爆开的雷一般扯着贺乾清的前襟怒吼道,这场景让杨羽耀有些想要躲避,却还是咬了咬牙,走了过去。

“慕容前辈,木鸢前辈提到的苗秦是何人?”杨羽耀选择先向慕容思雨了解这个陌生的名字是怎样一个人,才好判断现在木鸢在气贺乾清什么。

“小耀?那个是……”慕容思雨刚开口,木鸢愤怒的声音盖过了她。

“你是不是已经睡过小耀了?!”

“嗯?!”杨羽耀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和贺乾清这样的关系被木鸢以这种状态下吼出来,让他害羞到一瞬间断片儿了。

“木鸢!你先冷静下来!你把小耀给吓坏了!”原本坐着的慕容思雨也站起来说道。

“思雨,这事你也早就知道,为何不阻止乾清,反而要帮他隐瞒?难道你不清楚,他们二人这种关系若是被他人知道,会遭遇怎么样的后果吗?”木鸢悲愤且不解地质问自己的妻子。

“我知道,可强制有情人分开的痛苦,绝不亚于这些谩骂羞辱。”慕容思雨蹙着眉说道。

“其实我并没有被吓到……”杨羽耀在心中默默地说道,他看着这对夫妻盯着彼此,谁也不让谁。反倒是身为引发他们矛盾的贺乾清和杨羽耀,似乎被他们俩给遗忘了。

“既然他们是我们的友人,是家人,如果连我们都要对他们指责,反对他们,无援无助的他们才会更加痛苦,更加绝望。”慕容思雨不容置喙地说道。“若这情,想断就断,想忘就忘,何以为劫?”

“鸢哥,嫂子,你们都别激动,先坐下来慢慢谈。”段窈染劝说道。

“小耀,你和乾清究竟是何时在一起的?他可有强迫你?”被妻子和友人一同劝的木鸢松开了揪着贺乾清前襟的手,看向杨羽耀问道。

杨羽耀看向贺乾清,他的师尊虽然被好友凶了一顿,却只是理理被弄乱的衣襟,没有生木鸢的气。但神情落寞,自责且带着些悲伤。他自私地将杨羽耀拉入这个火坑,若是他不挑明,他的徒儿大概永远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情感。可是他不愿看到杨羽耀和其他人好上,害怕杨羽耀离他而去。

唯有说出这份爱意,明确伴侣的身份,杨羽耀才可能留在他身边,为他驻足。也只有这样,他那满腔的占有欲才可以稍稍宣泄一些。只是,清楚自己可以毫不在意其他人谩骂的贺乾清面对他如今最好的友人的质问,无言以对。

他无法否认错全都在他这里,他为长者,本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贺乾清又不觉得完全错了,他们又不是亲父子,他凭什么要把他所爱之人让出去?就算是同为男子相爱又如何?若他只这么认为,倒也不会那么纠结了。

被道德约束的他,内心叛逆的他扭打在一起,但爱让叛逆的那部分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他只能保持沉默,被视为这段感情的主导者,这个事情的加害者的他,任何辩解都会被视作苍白无力的狡辩。所以他不能说,只能让杨羽耀来说。

“在魏武国的时候。”杨羽耀说道,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送到了贺乾清的手中。“选择尝试在一起是我提出来的。而且这是我在相对安稳的情况下,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贺乾清扭头看向杨羽耀,看向这个坚定的漂亮少年,嘴角弯起一丝笑意。他轻轻捏捏杨羽耀的手,改为十指相扣。

“为何小耀你要说相对安稳的情况下?”虽然会为维护杨羽耀和贺乾清的关系而与丈夫发生争执,慕容思雨还是忍不住询问杨羽耀这样表述的意义。

“就是说我愿意接受师尊,无关吊桥效应。嗯……吊桥效应就是当一个人刚刚经历了一种极度危险的情况后,残余的生理反应会让其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在这种情况下看到的人,尤其还可能被那人救了的情况,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喜欢。”杨羽耀先是解释了一部分,然后继续说道。

“所以我说我是处在相对安稳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的,就是为了排除这种特殊情况下产生的错误情感。我知道前辈你担心我在师徒这样有上下关系的人相恋的情况下处于被胁迫,或是认不清自己的内心才和师尊在一起。我承认我无法完全看清我自己的内心,但我可以以很肯定的态度回答你,就算不存在任何感情因素,师尊与我而言也是个极好的伴侣。”

“因此这件事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而非一时冲动所致。因此整个过程中,我并没有被强迫。”杨羽耀补充说道。

“小耀你是在考虑过你们的关系暴露后会遭受一切后选择做此决定吗?”木鸢问道,“你的亲人可知道此事?”

“是的,我考虑过可能的舆论,甚至是直接的人身攻击。至于我血亲那边,我有告知他们。”杨羽耀答道。

“他们,会同意?”木鸢感到诧异,虽然他不了解杨家,但通过迅联公屏里面一些有所了解的修士们的讨论让他得知,杨家的势力,甚至连顶峰时期的修真世家王家都比不过。这样的世家,能容忍他们的嫡长子跟一个男子,尤其这男子还是还是他们嫡长子的师尊?

“嗯,虽然不太情愿,但是同意了。”杨羽耀的回答让木鸢更加不可思议了。

“小耀,他们真的同意?”就连慕容思雨也感到惊讶。曾随师父拜访过夏国皇宫的她见过杨羽耀的外祖父,那位皇帝陛下看起来并不像那么好说话的人啊?哪怕杨羽耀不是他的孙子而是外孙,这事说出去可依然不光彩。

“嗯,不过他们提了些条件。”杨羽耀肯定道。

“条件?什么条件?”段窈染好奇极了,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条件,能换来那样一个家族的妥协。

“让我入赘。”贺乾清开口答道。

“唉?这就可以啦?等等,乾清你答应了?”段窈染追问道。

“自然,这样的条件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的?”贺乾清侧头注视着和他十指相扣的少年,笑着承认道。

“既然连你的血亲们都没有意见,我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必要了。”木鸢重新坐到蒲团上,像是一颗漏了气的皮球。就算他是贺乾清的好友,是一直疼爱杨羽耀的长辈,他将他们视为家人。但与真正的血亲相比,他自始至终只是个外人。更何况,这两人坚定地要在一起,那他这个朋友,只能站在他们身边为他们保驾护航。

“乾清,说起来,你们这一脉收弟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事已至此,继续讨论下去毫无意义的木鸢选择转移话题。“你是朝臣之后,小耀也是朝臣之后,还是皇室后裔。而你的徒孙,那个叫做李奉知的少年,应当就是前段时间公屏提及的那位魏武国皇帝和皇后的嫡皇子吧?你们这徒弟收的,一个比一个身世强。”

“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这只是巧合而已。”贺乾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