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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接过点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提着他那篮子。

“阿城哥哥,你别介意,小源之前不这样的,今天应该是不顺利,”想着李源刚进门时候抱怨的那几句,想来今天应该是出师不利了,不过,再想想李源之前跟他分享过的那些所谓的生意,他就有些庆幸,庆幸李源今天遇到的人没上当。

“这李源刚才一进院子就说今天的生意没做成,他到底是干啥去了?投机倒把?”顾明城压低了声音问道。

“唉,算是吧,小源他很早就从学校出来了,家里条件也一般,他现在靠着自己的努力,已经能帮家里解决一部分压力了。 ”毕盛辉虽然心里已经有些触动了,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帮李源给瞒着了。

“哦,是吗,确实挺不容易,我看你们俩也差不多的年纪吧。”

“他比我大一些,但是乐意让我喊他小源。”

顾明城又跟毕盛辉聊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毕家,毕盛辉中午的时候,还要到彭爷爷那边去吃中午饭。

顾明城回到姥姥家的时候,林立钟没有回来,他就知道了,对方肯定是在外面解决中午饭了,倒是正好,他今天中午买的菜,也不合对方的胃口。

“姥姥,姥姥,咱们中午吃鱼吧,醋鱼,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顾明城进门就去找了苗凤仪,把手里的提盒递给了对方。

“哟,不错,这家的醋鱼平时可买不到,我都有小半年没吃上了,中午我在做个丸子汤,咱们就算是改善生活了,对了,那个小林同志中午回来不回来啊,我好量米做饭的呀。”苗凤仪现在面对林立钟还是有一些别扭的,早上林立钟离开的时候,她也没问一句,张敬之就更加想不起来要问一问了。

“没事儿,姥姥,立钟今天去湖边了,中午就在那边吃了,她不回来的,您就做咱们三个人的饭菜就可以了。”顾明城没觉察到苗凤仪的别扭,林立钟没提过,他觉得已经跟姥姥解释清楚了,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那好,那我心里就有数了,好了,阿城,你就在屋里跟你外公说说话,喝喝水,我去厨房了,一会儿就能吃饭了。”苗凤仪的视力,在白天的时候,也还好,光线充足的时候,是能看到一些的,而且厨房的事情,她都是做惯了的,即使是闭着眼睛也是能做饭的。

“姥姥,我去给您帮忙吧。”跟外公张敬之不同,顾明城从小就帮着家里做事,厨房里的事情,他也是能帮忙的。

张敬之作为一个从小接受传统教育长大的男人,他从小就是没有下过厨房的,这么多年了,也就勉强能分清菜和草而已,苗凤仪除了当初生女儿的时候,逼着张敬之做过一次饭,就再也没有强人所难过,主要是张敬之做的饭,实在难以下咽,苗凤仪不想跟自己过不去。

“不用,姥姥这眼睛啊,还瞎呢,我能应付的来,你啊,刚从外面回来,就好好在屋里喝点水,歇会儿吧,乖,听话。”苗凤仪是心疼大外孙的,就坚持没让他去帮忙,自己一个人提着食盒,往厨房去了。

“好了,来来来,坐下吧,尝尝这春茶,厨房那地方啊,就是你姥姥的地盘,没有她的同意啊,谁也进不去的。”张敬之刚才趁着他们娘俩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把茶叶给泡好了,还是自己的珍藏,今年的新茶。

这雨前的春茶拢共也没多少,张敬之能弄到手里的就更少了,那还是专门托了老关系给弄来了的,拢共也就半斤,要不是顾明城来,他才舍不得拿出来呢,就昨天招待林立钟和顾明城喝的也就是一般的春茶。

“唔,姥爷,你这是自己藏着好东西呢,这味道,我自从离开了杭城可就再也没有尝到过了。”顾明城一闻这味道,就知道这是好东西,跟昨天的大路货肯定不是一个档次的,这是老头子压箱子的好东西。

“嗯,你啊,这鼻子还是这么灵,对咯,这是今年的新茶,我手里拢共也没多少,就给你尝尝,以后就别想了,我这一年都指着它呢。”张敬之点了点顾明城。

“你从哪里倒腾来的啊?对方手里还有没有了?”顾明城听着有些心酸,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哼,你以为这能有多少哟,要不是我一直盯着老葛,这点都没有,好茶叶一出来,就被大家给瓜分了,这会儿手里有茶叶的,都捂得紧紧的,能让你知道,好了,好了,这些也就够我喝的了,多了,反倒是不珍惜了。”往前倒五年,哦,不,一年也成,张敬之怎么也能到手一两斤的,何至于像现在这样,堪堪半斤,喝着都要盘算着。

“对,您说的对,都跟您似的,可不得藏着掖着嘛,”顾明城知道姥爷是不想他为难,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跟姥爷聊起了彭爷爷和毕盛辉的事情。“我今天过去跟阿辉聊过了,这孩子,单纯的有些过了。”

“唉,所以我才决定不去追究了。”张敬之叹气,当初老毕多灵的一个人呐,怎么就把孙子给养成了这副模样呐。

“姥爷,在您的这件事情上,阿辉没有问题,那么他身边肯定藏着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不把他找到,我不放心。”

“听的你的语气,是找到人了?”张敬之一点都不意外,阿辉那孩子,他见过之后,就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之前遇到一些事情,老毕出事儿的时候,他也没顾上,对阿辉这孩子还是有些愧疚的,也就没深究,再加上他之后也受到了牵连,也没条件去关照这个孩子了,了解的也就少了。

“今天上午,我去找过阿辉了,也跟他聊了不少,他现在被彭爷爷安排到了离家十多公里的一所寄宿制学校里,在住校。”

“哦,是老彭安排的呀,我说上次去老毕家的时候,锁着大门呢,”

“阿辉,有个朋友,很有意思。”

“哦,什么样的朋友?”

“是在毕爷爷和毕叔叔他们一家人都出事儿之后,出现在阿辉身边的,那段艰难的日子,大家都顾不上阿辉,倒是这个孩子一直陪着阿辉。”

“这个孩子有什么问题吗?”张敬之一下就听出了顾明城的话外之音。

“问题不小,这孩子八成是惦记着毕家的东西呢。”

“嗯??老毕的好东西都被抄走了,还能有啥好东西哟,哎,不对,你的意思是,那孩子,看上了毕家的院子?”

“对,我也是今天看到那孩子之后,才发现的,阿辉举报您也好,不想上学想下乡也好,应该都跟这个叫李源的人脱不了干系。”

“那孩子多大了?”

“比阿辉大一点不会超过两岁,但是给我的感觉,这孩子心思很深。”顾明城当时就注意到李源的不同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是补丁摞补丁,但是脚上的鞋子,却是崭新崭新的运动鞋,还是个牌子的,这可不便宜。

而且,当时他询问阿辉李源的时候,阿辉这孩子明显是隐瞒了一些实情的。

“哦,看来,你没能从阿辉那里问到你想知道的事情对吧。”

“对,李源这人,我想去查一查。”顾明城已经不能把李源当个孩子看了。

“嗯,你让我想想。”张敬之听完外孙的话之后,沉吟了以和人,他当然也是想把问题彻底解决的,毕竟当初怂恿阿辉去举报的那个人要是一直找不出来,那就是悬在他们家,甚至是跟老毕交好的所有人家头上的一柄利剑,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他们跟老毕相交很深,阿辉这孩子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的时候,老毕是一直带在身边的,所以,他们的一些习惯,阿辉都知道,想要举报可是太容易了。

顾明城看着张敬之陷入沉思,就喝茶去了。

“阿城,这事儿不着急,我下午去你彭爷爷家一趟,他应该知道些啥。”张敬之想到顾明城刚才提到的阿辉转学的事情,决定先去找老友打听打问情况。

“那好,那下午我跟着您一起去吧,也好久没见过彭爷爷了。”顾明城跟张敬之想到一起去了。

“好,那就吃过午饭之后吧,”

“好。”

中午饭,一家三口没了林立钟这个外人,吃的难得的热闹,饭菜也丰富,苗凤仪开心坏了。

吃过饭,顾明城就主动收拾起来,让苗凤仪去休息去了,苗凤仪心情好,也没拒绝。

午休之后,张敬之就带着顾明城提着一些点心茶叶啥的,往彭家去了。

“老彭啊,老彭,在家没呀?”路还是原来的路,但是地方已经不是老彭原来住的地方了。

运动起来之后,他们这些人多少都受到了冲击,只不过是友情有重罢了,像是老毕就失去了宝贵的生命,像是他张敬之,也失去了自由,而老彭,除了失去了一座大宅子之外,其他的基本上没有啥影响。

这就不得不提老彭这人的心机了,在运动的初期,他就跟他们这些人都提醒过,要舍弃一些浮财,舍弃一些容易招人眼球的东西,当时他提的很隐晦,大家虽然听出来了,但是真没几个放到心上的,尤其是老毕,特别乐观,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教书匠,根本不会受到什么冲击,所以,日子还是照常的过,结果,最终人没了。

张敬之当时是听进去了的,所以,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把家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放到了隐秘的地方,当然了,还主动给政府捐赠了一些东西,这也是为什么直到一年前他才受到了冲击,要不是毕盛辉这无端的举报,张家的日子还是很悠闲的。

毕竟张家的院子也不大,当初就三口之家,买很大的院子也是浪费,所以,他们这些人里,数张敬之的院子合格,跟周围的邻居没有任何的差别,当然了,张家人口少,住的也就宽裕一些。

老彭这人呢,就更加精明了,他不但把家里摆着的东西都给捐了,甚至主动把自己的大院子给让了出来,说是租借给了政府当办公室,但是租金只收了一元钱,这跟捐出去也差不多了。

至于他们家摆放的那些东西啊,还不到他们老彭家家底的一半呢,张敬之对此事有发言权的,他可是老杭城人了,对彭家的事情知道的比旁人要多的多,当初旧政府的人就盯上了彭家,老彭他爹,为了能保全家里,就找了运河上的人,自导自演了一出闹水匪,趁机把彭家的大半家产都隐匿了起来,避过了被勒索讹诈的命运。

解放之后,彭老爹就去世了,但是去世之前,特意叮嘱过老彭,不到万分安全的情况下,不要去动藏匿起来的那部分家产。

彭家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之后,一大家子人,十不存三,好在老彭这一支都安安全全地活了下来,人少了,这些明面上家产也就够用了。

五十年代,公私合营的时候,老彭就是第一个带头跟政府合作的人,之后,更是把家里的厂子啥的都给捐了出去,也就是他的这些谨小慎微的言行,让整个彭家都没有受到一丝丝的影响,甚至,还让老彭的儿子们都顺利地得到了工作岗位,全家四个孙子两个孙女,没有一个下乡的。

“在呢,在呢,我说张敬之啊,啥风儿把你给吹来了啊。”老彭本名彭茗,祖上是做茶起家的,杭城这边,最老的老字号就是他们老彭家的茶叶铺子了。

彭家最辉煌的时候,整个杭城的茶园,一半都是他们家的,当然了,现在都已经归公了。

“东风,呵呵。”

“哟,我说呢,今天早上喜鹊叫呢,原来是阿城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彭茗看到顾明城,喜笑颜开,这孩子,可比他阿公张敬之讨喜多了,张老头,就是一个老顽固,又臭又硬的,要不是他还有那么一两分的机智,日子还不一定过成啥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