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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醒了。”

意识朦胧之间,带着几分弱气的男声响起,随后,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位面容沉静的男人,他浅草色的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身后,手上还拿着一本病例在翻阅。

“……你是?”刚一张口,这位病人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居然干成这样。男人给她倒了一杯水,应道:“我叫白术,是这里的医师。”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小女孩的声音慢吞吞的,还带着一点怯生生:“我、我叫七七。”

怔然的病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离他们很远的一张桌子上,有一条白色的小蛇吐了吐蛇信子,居然张口说话,口吐人言:“我说白术,现在人也醒来了,你也该把她撵出去了吧?”

“长生,不要说这样的话。”白术颇为无奈,“抱歉,长生以前的性子比现在好一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

看见白术还在和那个危险的家伙聊天,长生的鳞片都要炸起来了:“我说了很多遍了,那个人很危险!赶紧把她撵走!!!”

而此时,病床上的人终于再次开口了。

她的语调是不同于周身危险性的迷茫:“我、那我……是谁?”

头好痛,浑身上下都感觉被针狠狠扎过了,完全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术和长生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长生勉为其难地窜过来,迅速在白术的脖子上盘好后,又颇为惊奇地看向面前这个危险的家伙:“居然失忆了?”

她:“……失忆?”

七七的声音依旧慢慢吞吞的:“为什么,会失忆?”

白术叹了一口气:“还记得自己的姓名吗?”

“……”

“一点过去的印象都没有了吗?”

“……我不知道。”

“也罢。”白术说,“看来只能去找降魔大圣一趟了。”

“……降魔大圣?”似乎很是不解,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魈。”七七慢慢说,“魈把你送过来的。”

她不明白。

一切都陌生极了,就像是一场奇诡的幻梦。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她总觉得自己不该处在这么平和的环境中。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觉得没过多久应该有危险来临,可事实上,她莫名警惕着等待了大半天,只看见白术带着七七,脖子上还挂着长生,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对她说:“我们走吧。”

“去找降魔大圣吗?”

“对,去找他,问问他发现你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有关于你身份的一些线索吧。”白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药筐子,“我也顺便和七七去采摘一些药材。”

长生突然出声:“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该给她暂时取个名字?”

取名字。

“不行!”

她下意识否决了被他们取名字的建议。

在他们疑惑地看过来时,她突然怔住,半晌才说:“名字很重要,不能随便。”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底下意识地觉得,名字的重要性可能殃及一生,是她的身份需要珍而重之的……

等等,她的身份?

——她是谁?

好奇怪。

白术无奈地说:“既如此,总要有个可以称呼你的词吧。”

说到这个,她突然灵光一闪,脑海中莫名蹦出一个非常熟悉的称谓——

“那就,叫我拖、拖油瓶?”

“……啊?拖油瓶?”长生复述了一遍,“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楚的。”

她摇摇头:“不是。”然后眼中又闪过几分迷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是脑海中突然出现了。”

也许是被喊过很多次了,但是看他们的样子,这似乎不是个好词?

“还是换一个吧。”白术说,“还有,长生,不要这样。”

记忆全失的她跟着不卜庐的这两位医师前往了望舒客栈,见过老板菲尔戈黛特,并说明来意之后,他们带着她上了顶层。

一碟子杏仁豆腐也被顺势端上来,不多时,一个绿色的身影便突然出现。

魈站在屋顶,双手抱臂,一双灿金色的眸子注视着白术,语调冷淡地问:

“找我何事?”

白术问了声好,对魈说:“降魔大圣有所不知,你把这位病人送到不卜——小心!”

只一瞬间,见到魈的安静病人周身的危险气息骤然迸发,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直直地便往魈的方向去,她伸手向后一掏,一柄散发着血气的长刀就那么出现在了手中,正要从上往下朝着救过她的仙人劈砍。

魈目光一凝,极强的反应速度迅速躲过了那一击,长刀下一瞬便落在他站立的瓦片上,顿时就把小半个屋顶变得四分五裂。她抬起头,就提着刀继续砍过来。

白术:!

长生惊惧之下猛地拧紧身子,那个力道用了十成十,看起来就像是要把白术给拧死,长生没注意,还在大喊:“我们快走!我就说了吧!我就说了吧!你看看她现在都狂性大发了!!”

“等等,我还没弄明白病人为什么会这样,我必须得留下——”

“留什么留!魈是仙人你可不是,我还不想你那么早死掉!”

一直和她对打的魈拿出和璞鸢,猛地弹开了长刀的攻击,却在抵挡一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

好重的力道!

一切都仅仅发生在几息之间。

但是来不及多想,因为对手很强,他只能迅速对那几个来人说:“你们速速离开,这里我会解决的。”

但是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好像刹那间又恢复了理智。

她突然停下进攻的动作。

魈如临大敌地看着她。

她喃喃自语:“奇怪。”

一双仿佛笼罩着迷雾一般的灰色眼珠直直地看向魈,说:“你很奇怪。”

魈的语调都是冷的:“你到底是谁?”

“我、我不知道。”

“为何要攻击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没控制,突然就……不,你是……要被消除,不对……”

她突然捂住头,脑海中似乎又出现了点什么,但是依旧模糊。

良久过后,白术说:“还是把她交给我们不卜庐吧。”

“不行。”她突然出声拒绝,这次则说的无比果断,“我得待在这里。”

苍灰色的眼睛直直对上魈的金瞳,她说的无比笃定:“我得待在这里。”

思及她突然攻击人的手段简直防不胜防,魈思索了片刻,对白术说:“她在你们那里太危险,须交由我来监管。”

而且左右都是他捡回来的人,也实在不该让一个医师担责。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便定下了她的去处。

“可是……”

“没有可是。”

白术不放心地看了魈一眼,最终还是带着七七和长生离开了。

另一边的望舒客栈,魈立于一半都成为废墟的顶楼,问:“你叫什么?”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冤枉了好人,她有点愧疚,下意识便道:“……拖油瓶。”

魈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