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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武侠修真 > 逍遥仗剑行 > 第126章 北地有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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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敬思看着眼前的茫茫草原,看着弥漫在空中的沙砾,看着午后的骄阳,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教书先生教的一句诗歌。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只是这里没有河,目所能及看到最长、最壮观的景色,是那绵延万万里的城墙——师父说,那叫长城。不过安敬思喜欢叫它石龙。

这名字可比长城霸气多了!

而且他还从师父以及这里的居民、先生那里听说了,那长城根本就不是一道普通的城墙,而是一道横跨九州北部三州的超级法阵,是连仙人、陆仙都能抵挡的超级厉害的防御工事。

平日里能看到的城墙,不过是为了修整后勤考虑,以及抵御普通士卒而后来才修整的。

安敬思还听说,长城是三代人皇时期修筑的,到现在已经几十万年了。几十万年过去了,它还屹立如初,作为九州的第一道防线抵御着穷荒邪魔。

长城,是北域三城所有人的心灵支撑。

算起来,来到御北城快一个多月了,安敬思已经完全熟悉了这里的生活。如今的他,已经是御北军的一员了,只是年纪太小,还只是预备士兵,只能留在后方的御北城。

而作为一名预备士兵,他现在在苦恼两件事。第一件事和师父有关。

李语风和安敬思不一样,她以前好像是御北军的将领,如今她回来了,自然官复原职。回来后的这段时间,师父一直在忙着召集人手,听说要组建一支特殊的队伍。

安敬思偷偷看过,李语风手下有一个营,名字很威风——梼杌营。据说是以前她待过的营,和其他几个重新整合后新编的。师父任营长,手下人不多,也就一百多个。

但安敬思知道,这一百多人个个不一般,跟师父一样的元婴修士,营里都有好几个。

师父升官了,手下有人了,安敬思自然替她高兴。但最近师父一直在忙着梼杌营的事情,很少能抽出时间来陪他了。

就连练剑,也只能他自己一个。最多有时找几个同样是预备士兵的小伙伴和他一起练。

这让他有点郁闷。

还有一件事则和他自己有关了。

他年龄小,除了日常的军事训练、修炼外,他还要上学堂。教的和打仗、修炼毫无关系,学的是历史、文学、格致等在他眼里稀奇古怪的科目。

七曜一循环,白天上课,晚上修炼。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他本想放松一下,可一想到明天要考试,就让他很头疼。

说实话他很不理解,打仗只要能打就行,只要实力够高就行了,为什么要学那么多知识呢?他实在想不通,一篇劝人学习的文章,和打仗有什么关系。

关键是这篇文章明天要默写,他现在还不会。于是乎趁着今天休憩,他只能加点背诵了。

“吾尝……终日而……什么来着?”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一个阴影自安敬思身后拉长,遮住了他看书的余光。

“裴大哥!你挡我光了!”

人高马大的裴安笑着,一屁股坐到了安敬思的身边,从兜里掏出两张热乎的烙饼,随手递给他一张。

裴安就是当时安敬思在云州城里他们俩遇到的唯一一个来参军的,两人算是同期士兵。只不过裴安有点底子,如今已经是伍长了,安敬思还只是小小的预备士兵。

“诺,北方天暗得晚,小孩子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熬不到晚饭。”

“我不小了!九岁了已经!”安敬思不满地抗议着,还不忘往嘴里塞几口烙饼。

那毕竟是裴大哥亲手烙的,比军营里的范师傅手艺要好得多。范师傅烙饼喜欢放很多糖,多到可以化作糖水溜满牙缝。安敬思不是不喜欢吃糖,但自从有一次吃多了,掉了两颗牙以后,他就不敢了。

虽然师父告诉他那是正常的现象,但他还是有点怕。因为以前在青州的时候,很多老人就是牙齿掉光了,人也没了……

但裴安烙的饼不一样,他那边喜欢吃咸的,所以他喜欢在烙饼的时候加点葱花和猪油。又香又酥,所以范师傅也特许他用烧炉,偶尔给弟兄们开开口味。

谁也没想到他一个贵家公子能有这个手艺。有人多事问过他的身世,他也只是一笑带过。

也没什么人在意。

毕竟主动来北域三城的,多少都带点秘密。那些修士是,他们这些普通士兵也是。无非是秘密重或轻,大或小的区别。

“裴大哥,你和范师傅都是南方人,怎么口味差这么多?”

“你们把青州以南的都叫南方人,我和范师傅的家乡离得远得不得了。他是扬州会稽郡的,我是徐州泗水的。他那边爱吃甜的,我们那边吃咸的。”

“这样吗?”

安敬思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并不算清晰的地图,反复比对了好多次,他也没能准确找出泗水和会稽的位置。一旁的裴安自顾自讲着些地域上的差异,算是给安敬思做启蒙扫盲。

面对他,裴安总是有种小时候照顾自己妹妹的感觉,心头下意识地想要宠溺他一些,所以也格外有耐心。

直到手中的烙饼吃完了,安敬思才恍然大悟,他不该和裴安聊那么多。聊了那么多,刚记住的文章又忘记了。

“糟了糟了!裴大哥都怪你,我文章要背不完了!”

“行行行!”看着挥舞着拳头赶他离开的小孩,裴安一边赔笑,一边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草与土,慢悠悠地离开了。

“对了,今晚要城里要查寝,戌时开始,别忘记了。被抓到可是要扣军分的。”

“知道了!不用裴大哥提醒,你不要和我说话了!我又忘记了!”

“哈哈!早点回来,范师傅今天烧排骨,糖醋的!”

“啊!裴大哥你这个讨厌鬼!”

裴安赶在安敬思跑过来打他前,笑嘻嘻地跑走了。

安敬思所处的位置,就在城外,距离城门不算远。在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后,裴安也顺利地回到城中。现在,他也要开始自己的功课了。

和安敬思不一样,他可不要学什么文化课程,早些年南合庠在城里教书的时候,他的成绩还不错。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所以他是从军事部署和北域历史开始学起的。

当他走进学堂的时候,先生已经开始讲课了。所幸来得不算晚,至少没点名。今天先生讲的,是九州的北部防线。

“北地是个很宽泛的概念,有些人也会称之为北域……”

“石哥,讲到哪里了?”刚刚入座,裴安一边翻阅着课本,一边小声地和同桌的年轻人搭着话。

被称作石哥的年轻人埋头看着书,懒得搭理他。但裴安的书本却不受控制地快速翻动起来,很快就到了先生讲的地方。裴安已经习以为常了,拿出一支炭笔,跟着先生记了起来。

石哥不喜欢说话,是个闷葫芦,比裴安还要早一个月来到这里。他有金丹修为,据说测试时的狠劲儿把军官都吓到了,所以他被编到了梼杌营里。

和裴安一样,他也要接受专业的军事教育,两人就这么成了同窗。裴安只知道他姓石,虽然他不喜欢说话,还总是念叨什么复仇、变强之类的,但心肠不算坏,跟别人相处也算融洽。

“……自北而南,抵御魔族的第一道防线就是长城,横跨梁、豫、青三州,全长三万万里,是三代人皇举全国之力,历时数十年,调动十数位仙人,断山改江,修筑而成。堪称旷古绝伦。”

“长城的全名是御邪抵晦明光正气嵌合大阵,如果算等级,应该是仙级往上的存在。如果算威力,称得上是鸿蒙最强的法阵。它的作用只有一个——防御邪魔入侵九州。返虚以上,不入长城。”

“亘古至今,再也没有如此规模宏大的建筑……”

有学生发问:“先生,连京州四城都不能在规模上和长城媲美吗?”

老先生捻着胡须摇了摇头,说道:“华美之袍,枯草之衬!六煞之乱就能将京州四城闹个天翻地覆。可你看看北域如何?”

“即使强如邪修四兵奴,最终也未能突破长城北遁,还是死在了北域。”

“这样啊……北域之威,名不虚传!”

“扯远了!长城之后一千里,就是北域三城,自西向东分别是梁州镇北城、豫州御北城以及青州拒北城。三城为第二道防线,说是城,不如说是北方的三座堡垒,也是北域防线真正的主力。”

“三城各驻常备军五十万,预备军二百五十万。非战时预备军从事屯田等生产工作,战时预备军参与后勤工作。紧急状态下,三城全民皆兵,不论老少妇孺。”

“作为实际上的战斗主力,城内各有一名仙人驻守。五十万的常备军里,有近五万的修士。这样的战力放在九州,在仙人不干涉的前提下,足以平推任何一州,但在北域也只是为了抵御邪魔。”

又有学生提问道:“那老师,为啥九州只做被动防御,不主动出击呢?”

“谁说没有!你们可知传说中的兵道十哲,大秦谋战侯?谋战侯就曾经数次征北,屠魔三千里,退魔两千里,留下了如今穷荒与九州之间五千里的缓冲带。”

“像什么红泥原、钝刀谷、万马林就是那时候打出来的。就连长城、北域三城以及如今南北对峙局面,都是他一手开创的!”

“只是经历了六煞之乱后,需要休养生息,所以如今才选择了保守防御的方案。以求积蓄力量,安民养息。”

听到谋战侯,台下一阵惊呼,无不感叹这位的丰功伟绩。谋战侯的年代距离今天已经快几十万年了,但他依旧是北域很多人的精神信仰,直到今天还保留着供奉他的习惯。就连出征前,都要向他祭祀,以求战事顺利。

毕竟传说中的谋战侯,不仅是军事兵法上的一座高峰,他在修炼一道也略有成就。

万年成仙,仙名东苍。

向他祈祷,或许真的有用。

“北域的最后一道防线,就是镇北关。自长城建成以来,至今无人突破北三城防线,所以镇北关的职能更偏向于物资兵员的中转站,屯储大量九州运往北线的军需物资。”

“……”

今天的课程知识点还是挺多的,先生下课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了。跟裴安等几个熟识的同窗告了别,石哥一个人走在御北城的大街上,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街上人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或做饭、或起工、或修缮、或巡逻……石哥走在街上,只感觉格格不入。

突兀的孤独感,过往的记忆开始再次涌入石哥的脑袋。那是他不愿去回忆的一段记忆。谁能想到,家族的覆灭居然是从两个初出茅庐的修士来家里问战开始的呢?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每天嘴里念叨着复仇,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目标罢了,对于那个所谓的仇人,其实石哥没有那么多的仇恨。

即使他打败了自己,即使……自己家破人亡,也和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这能怪他吗?

可若非是自己的家族为非作歹、为祸一方,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说到底,还是自己造的孽。

应了那句老话,百朝之家,毁于三代。

如今的他,是个孤家寡人,当时看到家族覆灭,脑子一热的他就来到了御北城,想着横竖是死,五十年后死在仇人手里,不如为国捐躯,死在北边儿。

他知道这是逃避,他知道自己有点懦弱,但他为数不多的血性,已经被磨损干净了。最后一点,他希望用在战场上和复仇的时候。

至少也能为家族赎罪……

但来到这里才知道,每个人都有目的,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和他差不多。他自以为特殊,能在北方造出一番事业,但现在他陷入了怀疑……

石哥兜兜转转地来到了城门口,他每天如此,巡逻的士兵已经习惯了。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他也回头了,逛得太晚,会被扣军分的。

前脚刚走,后脚一人一小孩并肩从城外走了回来。李语风收到消息,查寝的时候安敬思不在,她有些着急,放下手头的工作就去找他了。

师徒……或者说母子俩心连心,在城外不远处,她找到了在干草垛里睡觉的安敬思。她是又好气又好笑,揪着耳朵把他带了回来。

此时的安敬思低耸着脑袋,小手捂着耳朵,不敢去看李语风,“对不起嘛师父,我就是背书背太累了想眯一会儿!结果睡过去了……”

“私下里叫什么?”

“娘……”

“这还差不多!下不为例知道吗?城外是很危险的,在北域这个地方,任何事情都大意不得。还好你没出事,如果出事了该怎么办?”

“是……对不起,让娘担心了……”

“唉!”

李语风在安敬思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摩挲着攀上了他的脸,抹去了眼角内那几滴委屈的泪水。

“娘也有错……这几天忙了些,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你再忍忍,等营里的事情忙完了,娘就有空了,到时候就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嗯……”

李语风笑着抱了抱他,安敬思凑到她耳边,小声恳求道:“娘,今天晚上你有空吗?能再陪我一会儿吗?”

“最多半个时辰哦。”

“嗯!”

安敬思很开心,方才因为揪耳朵和挨骂而产生的委屈一扫而空,他现在只想和李语风待在一起,他有好多话想和她说。

两个就这么并排走着,一个说着这些天学堂里发生的自认为的趣事,一个不厌其烦地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今夜,比以往的平凡日子,都要安静些。可正是这样,才能叫生活。没有波澜壮阔,没有打打杀杀,只有平淡,平淡如水。

但这样的日子,在北域这个地方,很难得,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