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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尘封的过往(十二)

比起神奈川的阴雨绵绵,这几日长野的天气极为适合户外活动。

为了讨好乌丸苍信这位金尊玉贵的顶级财阀继承人,乌丸财团在长野分公司的负责人特意安排了一系列刺激且不失乐趣的玩乐项目。

从高空跳伞到深水潜泳,从山道越野到徒手攀岩,这两日,乌丸苍信的生活过得极为精彩,因此,对于一直殷勤地候在他身后的年轻负责人,他难得给了些许好脸色。

夜幕降临,在白天的活动中消耗了大量精力的乌丸苍信在从浴室出来后,就简单的披着一件黑色浴袍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半湿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殷红的发尾很快浸湿了肩膀处的那块布料。

但他毫不在意,只专注的听着西流尔特意录下的,关于真田优纪和真田昌勇在墓园的那段谈话。

他其实已经不怎么关注真田平太郎的事情,从昨晚挂断安室透的通讯后,他就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暗中联系了一个在神奈川一带活动的情报贩子,下了匿名委托,让他送一束纸樱花到云山墓园。

至于眼前他正在听的录音,实际上西流尔擅自做主,偷偷录下来的。

对话不长,没几分钟就结束了,乌丸苍信拒绝了西流尔重复播放第二遍的提议,目光望向了外面的万家灯火。

其实,乌丸苍信之所以会让人送那束樱花,不过是为了给他的母亲真田优纪,一个寄托罢了。

那座墓,早已是一座空壳。

从他回国就时不时窜出来,把西流尔挤到一边的“弟弟”,此刻格外的安静。

“吉兰丸,哥哥不会就这么便宜的放过他们的。”

乌丸苍信一向分的很清楚,成为数字生命的是拥有15年记忆的“真田安幸”,是“弟弟”,但是,那并不是他的吉兰丸。

真田安幸从小就没怎么得到过男性长辈的关爱,因为出生体弱多病,真田昌勇便更加偏疼活泼健康的长孙。

名义上是把两兄弟都养在身边,可事实上,自幼照顾他较多的还是家中的佣人和保姆。

单从真田昌勇对两兄弟的称呼而言,一个是带着亲切的乳名月牙丸,另一个则是规规矩矩的名字安幸。

真田家长孙的名声传地有多广,就显得真田安幸有多么的默默无闻。

吉兰丸这个乳名是真田优纪偷偷给小儿子取得,为了不惹眼,这个乳名只有他们母子三人知道。

真田昌勇向来看不上从小体弱多病,性子又文静腼腆的二孙子,自从长子因伤退役,好好的一个职业组只能转行从商,他就越发看重长孙,想把他培养成优秀的职业组警察,继承真田家的荣光。

对于真田安幸,自然越发冷落。

因此,他从来都不知道,在他眼里身体素质差,不爱说话,只会一天到晚捧着书不吭声的次孙,在计算机方面,有着世所罕见的天赋。

真田安幸在十岁时,就摸到了人工智能的门槛,十二岁,正式开始对人工智能的核心研发,十五岁时,亲手缔造出了世界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

取名,西流尔。

这名字源自于两兄弟在网上使用的网名,西流和西尔。

同年,一场人为的意外让他本该辉煌灿烂的一生戛然而止。

乌丸苍信至今还记得,当他费尽千辛万苦从莓国的暴乱区回到神奈川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吉兰丸的死讯。

以及一座写着真田家之墓的墓碑。

对于真田平太郎,乌丸苍信从小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也从不奢望在他身上得到一丝父爱。

所谓的父子亲情,早就在真田平太郎退役的那天,就已经彻底消散。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真田平太郎当年是因为受伤过重,且因为是缉毒警,仇家众多,这才没有接受转岗。

可乌丸苍信清楚,根本就不是这些原因。

当年,真田平太郎之所以退役,是因为他当警察的信念已经被人彻底击溃,真田昌勇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也让他再也承受不住。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警界新星,能够让东大校花真田优纪心生爱慕,甘愿一毕业就结婚生子的丈夫,让年幼的月牙丸极为亲近且心生敬意的父亲,早已经永远的停留在了那段时光。

如今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类壳子的懦弱集合体。

可是,与五岁时就看清了这一切的月牙丸不同,作为弟弟的吉兰丸由于自小不被爷爷和父亲看重和喜爱。

哪怕作为母亲的真田优纪和作为兄长的月牙丸给了他很多很多的爱,却终究抵不上他心中对缺失的父爱的渴望。

真田安幸之所以自小就喜欢樱花,不过是因为樱花象征着霓虹警察,深蓝的警察制服上,是樱花样式的朝日影。

只是他不知道,自从真田平太郎因伤退役之后,樱花就成了真田平太郎此生最不喜欢的一样东西。

连带着喜欢樱花的小儿子,也随之被他而忽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真田平太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事业狂。

从缉毒警到会社社长,真田平太郎都是一心一意,全身心扑在工作上。

可年幼的月牙丸看得很清楚,真田平太郎不过是借着忙碌在逃避自己的父亲真田昌勇,逃避自己的妻子真田优纪,逃避与警察有关的一切人和事。

也正是那个时候,作为母亲的真田优纪发现了自己大儿子的特别之处。

当时正陷入情感迷茫中的真田优纪第一次意识到,她的长子月牙丸,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居然能够洞悉人心到这般可怕的地步。

而后,满心担忧的真田优纪与年幼的儿子立下了约定,在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不得把这份能力展现在他人面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真田优纪很清楚,在霓虹这个平庸从众才是社会主流的国家,天才,就是其中的异类。

而年幼且无自保能力的天才,则是异类中异类,是会被同龄人排挤,被大部分经受社会信条荼毒的大人打压的存在。

年幼的月牙丸认真地点了点头,自此,真田家的长孙传出了很多名声,有骄横跋扈,有性情桀骜,有打架很厉害,学习也挺不错。

至于那洞悉人心的可怕天赋,则悄然沉浸在无数或是敬畏,或是惧怕,又或是谄媚讨好的目光中,并不为人所知。

直到他得知,弟弟吉兰丸意外身死。

乌丸苍信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莫过于在十五岁那年,答应陪同教导了他多年的格斗老师去莓国探望旧友。

不仅遭遇了莓国近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乱,失去了陪伴他多年的格斗老师,还失去了他此生唯一的半身。

等他伤痕累累的回来,所有人都让他节哀,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弟弟,真田安幸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怎么可能会是意外呢?

回想起十五岁的那个晚上,真田昌勇对他的解释,乌丸苍信至今都记得那种满心作呕的感觉。

那是他第一次,正视并感谢自己在洞悉人心上的天赋。

十五岁的月牙丸从未想过,他信赖的爷爷会在弟弟的死上欺骗他。

不仅是他,还有小叔,婶婶,家里的管家,老仆,所有人都以为了他好为由,隐瞒下了弟弟之所以会去参加那场宴会的真正原因。

还有那场特意针对真田安幸而设计的意外真相。

其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怨恨真田平太郎。

当然,被隐瞒的不仅有十五岁的月牙丸,还有此前到东京参加培训,接到消息后紧急赶回来的真田优纪。

面对来自信重长辈的诚恳解释,真田优纪信了,可是,十五岁的月牙丸没信。

那是他第二次在母亲面前展露出自己在洞悉人心上的可怕天赋。

带血的认罪书,供认不讳的录音,以及爬到警署门口自首的犯人。

宛如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甩到了真田昌勇的脸上。

自此,名满神奈川的警察世家出了个浪荡堕落的纨绔子弟,成日里不是流连于赌场酒馆,就是在红灯区厮混。

作为合法夫妻的真田平太郎与真田优纪也正式分居。

至于那几个犯人,由于犯人的辩护律师出示了其中两人未满16岁的证明,最终除了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得了5年刑期,剩下的两个免除了刑事处罚,改为1个月拘留教育。

当然,乌丸苍信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一场集体中毒事件让那两个在少管所接受拘留和教育“未满16岁”的“少年犯”,在保外就医时,意外被一个发病的精神病患者闯入病房,两人各自被连捅了无数刀,失血而亡。

事发时,正巧医院楼顶的天台上出现了一个企图跳楼自杀的孕妇,于是跟过来看守那两个“少年犯”的警察在把两个“少年犯”用手铐拷在病床上。

就紧急赶往了医院楼顶,对抱着肚子就要跳楼自杀的孕妇进行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劝阻。

等他们终于把孕妇劝下来,重新回到那两个少年犯的病房时,只见两个“少年犯”已经宛如被开膛破肚的肉猪,心肝脾肺肾什么的都暴露在了空气中,被强行拖拽出来的肠子被打成了一个大大的双层蝴蝶结,然后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鲜血浸湿了整张病床,飞溅的血点布满了整个病房,浓郁地血腥味让那两个刚毕业没多久的警察直接忍不住吐了出来。

一旁,浑身是血的精神病患者正拿着锋利的短刀一边拍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发出了类似孩童般的愉快笑声。

最终,警方以意外作为此案的案件定性。

突然发病的精神病患者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至于案发所在地的医院,则贴出了一张公告,上面写着医院管理存在漏洞,以后会加以改进之类的说辞,得到了广大民众的谅解。

而在此后的某一天,正在神奈川医院服刑的那个18岁的少年犯因为遗传心脏病突然发作,然后同样被送到了这家医院。

这次倒没有发生精神病患者闯入病房把人捅死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新来的实习护士在输液的时候,不小心把贴错标签的药液给患者输进了体内。

没想到那个患者竟然对里面的药物过敏,直接导致了过敏性休克,在历经数小时的抢救,最终还是救了回来。

只不过刚救回来没多久,他的遗传心脏病再次发作,护士手忙脚乱间,没注意自己手上的伤口沾染上了手术器械。

后来,这家医院又对外发出了一则通告,上面写着他们医院的一位护士因为职业暴露不小心感染上了hlV,他们之后会加强对医院的人员管理,尽量避免此情况再次发生。

见医院道歉道得这么诚恳,广大民众自然选择了原谅。

至于那位不幸感染上hIV的少年犯,则是在得知自己染上了这种恐怖病症后,恐惧的心脏病频繁发作,最终在一次抢救中没挺过来,不幸离世。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淌下,随即一股滚烫的热意传到四肢百骸。

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乌丸苍信又拿起一旁的尊尼获加往酒杯里倒。

倒一杯,喝一杯,直到整整一瓶的尊尼获加都进了肚子,乌丸苍信的神智依旧保持着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放在身边的手机响了灭,灭了又响,直到它第八次响起,乌丸苍信看了眼来电人姓名,发现不是前几个电话的来电人,这才施施然的接起了电话。

“听说你在神奈川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琴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乌丸苍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找乐子而已,而且,纠正一下,我没去神奈川,去那里闹出动静的是波本。”

“你在担心什么,琴酒?”

乌丸苍信反问道,然后自顾自的笑了一声,然后回了一句:

“不会是担心我被所谓的亲情爱意感化,从一个反派弃暗投明成为警方的卧底吧。

这种剧情怎么可能在我的身上上演。”

他之所以让安室透潜进医院给真田平太郎注射千金难求的康复药剂,为得可不是那压根就不存在的父子感情。

琴酒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了一句:

“你喝酒了。”

乌丸苍信一愣,然后爽快的承认了:

“是啊,尊尼获加黑方,有空的话我们可以约着喝一杯。”

“我没你那么闲。

威士忌,贝尔摩德那里没在cIA找到那套破解设备,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朗姆丢失的U盘极有可能和那套失踪的破解设备,落到了同一个势力的手里。

乌丸苍信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上那七个来自贝尔摩德的未接来电,不以为然。

“这件事跟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弄丢U盘的是朗姆,整丢设备的是贝尔摩德,被牵扯进来的是白兰地。

先生要怪罪,也怪罪不到我们的头上。”

琴酒心底冷笑一声,说得轻松,一旦贝尔摩德那里拿不出让先生满意的答复,先生必定会让行动组参与进去。

真到那时候,真正能置身事外的,恐怕就只有威士忌和他的手下的装备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