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的车还未开到张家门口,就听到一阵喧闹。
张宏图在网上找的那个十七岁女孩的父母找来了,在张家大闹。
不赔钱,就告他们家强奸和拐骗。
李桂荣好话说尽,跪下磕头,人家才勉强同意先订个亲。
订亲至少要先拿点钱意思一下,张金柱这时才发现,卡里的钱,一分不剩,全被转走了。
本来他就对张宏图的身世存在怀疑,为了省两三千块的亲子鉴定费,也怕万一去做了,真是他的种,儿子会因此跟他产生芥蒂。
反正都养这么大了,他就把这件事情暂时放下。
可是这两天,他的酒友都在明里暗里嘲讽他,本来就心情不好,再加上好不容易从张帆那里抠的钱又被张宏图给败光了,他是真心觉得张宏图跟他一点儿都不像。
他都是从外人手里搞钱,从来没有自己的钱被外人搞去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就会疯长,加上愤怒的催化,张金柱有生以来第一次打骂张宏图,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十七岁女孩的父母,以为这是他们不想给钱的一种策略,双方言语之间,又吵了起来。
被双方同时攻击和辱骂的张宏图,一直低着头,任打任骂。可他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凶狠。
长时间熬夜加精神紧张亢奋,又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张宏图的心态很快崩掉。
他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见人就砍。
不是虚张声势,吓唬谁,是真的砍!
他的眼神透着疯狂,嘴里还高喊着游戏里的招式。
哀嚎声,尖叫声,玻璃碎掉的声音……空气中传来血腥的味道,让人害怕。
很快,警车到了,救护车也到了。
张宏图被五花大绑,送去做精神鉴定。
救护车陆陆续续开走了三、四辆,车子都走了,围观的人群却仍旧里三层,外三层的堵在张家的门口,议论不停。
看到这一切,张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嘴角上弯,像是在笑,可是眉头紧锁,满目的忧伤。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比起她的谋划,命运似乎更狠!无差别的视每个人都为草芥。
“张小姐,这房子……还要吗?”
张律师拿着自己辛苦一路,起草的抵押合同,小心翼翼的询问着。眼看张家的人,不知道死活,现在看来抵押什么的,已经完全用不上了。
“要!我的钱建的,为什么不要?”
张帆瞪着的眼睛,泛着些泪光:“他们可怜吗?都是自找的!我什么都没做错过,凭什么我躲在幽暗的地下室,抱头痛哭的时候,没人来同情我?
我无助,我绝望的时候,谁来管过我?我凭什么要可怜他们?”
张帆吼着,把张律师吼傻掉了。
她的愤怒,不像是对任何人,而是对她自己,对她自己心底那点儿不争气的善良。
张帆在吼她自己,说服她自己,要狠起来!
回想起曾经的那些过往,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小时候,这里还是山区,她需要走很远的路去上学。冬天的太阳,把冰雪晒化,路上全是泥泞。身材瘦小,有些营养不良的她,经常受同学欺负。
有一次,她被人故意撞到了山坳里。
天又冷,人又饿,她似乎伤到了骨头,很疼。
她以为她要死了,期待着有谁来救她。可是没有,谁也没有!没有神仙,没有好心的叔叔婶婶,她小小的一个人,拖着受伤的身体,不知道是怎么从山坳里爬出来的。
回到家里的时候,李桂荣他们已经吃完饭,躲在被子里睡觉,甚至因为要给她开门,把她骂了一顿。
当晚,她发了高烧。
第二天早上,因为没早起煮饭,她被李桂荣拎起来,吊在树上打。
要不是邻居发现她不对,赶紧找了赤脚医生,也许她那次就死掉了。
她好蠢!
这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她的死活,甚至从来都没有把她当过人,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还担心他们会不会死?
死了,不是更好吗?
泪水滴落在皮质的座椅扶手上,发出叮咚一声脆响,张帆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对不起!”她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我太激动了,没吓到你吧?”
张帆的笑容很勉强,张律师沉默了片刻:“没事,这是人体正常的反应,说明张小姐,你的心理很正常。
就像很多的小孩,父母虐待他们,可他们仍然会张开手臂,希望被父母拥抱。
孩子对父母的依赖,这是刻在基因里的。
当然,也有少数的孩子,他们是不一样的,并不能一概而论。”
“谢谢!”
张帆苦涩的笑笑:“不愧是做律师的,洞察力和说服力都是一流的。你这样一说,我好受多了。”
她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再看向张律师时,整个人看上去有了精神:
“法院里原定的审理日期是在下个星期一,我觉得我的证据已经足够多了,张律师有没有办法让法院在这个星期,就将我和张家的关系,划清界限?”
张帆的目光淡然,可她的话让张律师明白,她一刻都等不了。
“可以!”张律师非常肯定的回答:“我回去跟师傅说说,也就您舅舅!”
当律师的,没有什么对错,只有当事人的立场。
费尽心机,在法律允许的范围类,为当事人争取最大的利益,这是成为一个优秀律师,必备的条件。
他很肯定的告诉张帆:“张小姐的诉求我已经清楚了,法院那边您不需要担心,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不需要张家夫妇出庭,也是可以判罚的。
至于他们家的房子,我会继续跟进,要求法院强制执行。毕竟他们抢了你三十多万的巨款,是不可能不需要偿还的。
总之,剩下的事情,您都不需要出面,我们会替您解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