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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人一下子沉默了,时淩也没说话,原本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这一刻,好像曾经的亲密无间都变得陌生起来。

半晌,对面才期期艾艾地说道:“阿淩,你会来吗?”

时淩在听到阿星放软了声音,她原本满腔的怒火很快就被消散下去了,她沉沉地嗯了一声。

县城的婚礼和城市里有很大的不同。

时淩记得,她从小到大,甚至是父亲和继母的婚礼都一直走得西方洁白的梦幻风,是绿茵草地和大片的捧花,是宾客整齐地坐在下方的白色长椅上,面露微笑地鼓着掌。

而不是时淩一下车,就被婚闹的人盖了一头大面粉。

精致的妆容在一瞬间就花了,时淩甚至来不及生气,那群婚闹的人就笑着将面粉又扑在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头上,弄得原本体面而来的女子变得狼狈不堪。

时淩发火大声斥责,却没想到一旁钻出来一个一身赤红旗袍的大妈掐住了她,大声道:“你懂什么,这是婚闹,闹一闹喜庆!你懂不懂规矩!”

那大妈纹着眉,烫着一头红卷发,下垂的三角眼更添几分精明刻薄的意味,时淩还没说话,却被人拉在了一旁。

一个穿着红色喜服的女子拉住了时淩,朝着那个大妈低声下气地道歉:“抱歉妈,我朋友不懂这的规矩,我带她下去,你们也别闹得太过火了……”

时淩一听这个声音,也顾不得自己白得滑稽的脸了,不可置信地拉住了她,疑惑道:“阿星?”

没想到那个大妈一听阿星这么护着时淩,眼睛便不怀好意地在时淩身上打转,说道:“这就是你说从小在魔都长大的那个朋友?”

时淩听此,不满地蹙了蹙眉,阿星脸上也变得尴尬万分,她俩还没说话,大妈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笑着说道:“哎呀,原来是贵客,你在魔都消费水平肯定很高吧!哎哟,你和我儿媳妇可是好朋友,你可不能只给三四百啊!多点喜庆!”

“妈!”阿星听着大妈越来越荒唐的话,慌张地打断了大妈的话。时淩的脸色越来越沉,阿星只好找了个借口,连忙带着时淩离开。只是离开的时候,那大妈的声音还在身后响起,一副要活宰了时淩的模样。

时淩收拾好脸上的东西,体体面面地打扮好再转身的时候,阿星就在自己身后坐着。脸上画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成熟妆容,带着故作熟络的笑,却显得异常尴尬。

喜服很漂亮,红得发亮,只是那刺绣的工艺不是很好,肉眼看上去露出了很多针脚,而且版型也不好看,阿星一个苗条的姑娘都被衬得肥胖了许多。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明明是主人家,阿星十分局促,她还没说话,时淩就先一步抢过了话头:“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还是你家里人按着你的头嫁的?”

时淩准备好了,要是阿星露出一点不喜欢的意味,她怎么样都要带阿星走。

可是没想到,阿星站在原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认命的笑,她看着时淩,说道:“阿淩,他人很好,对我也很温柔,我是自愿的。”

“你有病啊!”时淩一看到阿星那副神情,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她声音尖锐入耳,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时淩深呼吸一口气,眼眸中的怒意夹杂着不解:“你——”

像是想到阿星的遭遇,时淩转了个风头,说道:“你高考被人顶替了你知道吗?”

阿星听到这话,睫毛轻颤,她抬起头,那深邃的眼里带着一丝陌生的神情:“你怎么知道?”

“你的学籍在c大,我现在的学校就在c大,我整理档案的时候看到你的档案了。”时淩说道,她不清楚阿星的神情变化,只当她是在慢慢觉醒,她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想到这里,十六点目光忽然变得炽热起来,可是阿星却沉默地垂下头,嘴角扯出一抹笑:“已经不重要的,阿淩,我已经结婚了。”

忽然间,里房发出一声啼哭,把时淩吓了一跳。阿星连忙跑了进去,开着门让时淩进来。

时淩在门口迟疑了好一会,一进门,就看见阿星撩起了上衣,一个奶呼呼的团子贴着她的胸膛,共同构建着一副温馨的场面。

可是这样的场面,却再次击溃了时淩的世界观。

饶是往后数年,时淩每当想到这件事,她都依然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两年不见,那个女孩变得那么陌生,仅仅再一次见面的时间,她们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那些年在田野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好像幻梦一般,不复存在。

阿星回头,看着时淩僵硬住的脸庞,她麻木地低下头,语气中充满着落寞,说道:“我已经没有办法了,顶不顶替,是不是我,都已经无所谓了。”

时淩站在门口,看着阿星熟练地抱着孩子,温柔地拍着背,和两年前那个自由的女孩的形象简直背道而驰。

“你在这个地方的日子,我一眼就看到头了。”时淩颤抖着声音。

“没等来的录取通知书的一眼望不到头才叫折磨。”

“你在说什么啊,那是大学啊!c大啊!你改变人生的机会啊!你明明可以有更多种人生的选择,你偏偏就嫁了个县城的人,你看看你婆婆什么德行,还生了个孩子绑定了人生,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一下吗?那你前面几十年拼命读书就是为了给别人做娇妻的吗?”

时淩声嘶力竭地吼着,她怒其不争,却已然忘记了,这些都是阿星的选择,结婚,嫁人,生子,没有逼迫已经是最幸运的一环,可惜时淩不知道,也看不到。

这个山村的劣性一直存在,那个最有希望打破这里困境的女孩却也成为了她们之中的一员。

时淩没有注意到阿星越来越沉的脸,时淩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阿星眼里流露了泪光,她抱着孩子,声音带着怒气,还隐隐发抖,喊道:“那我能怎么办?”

“你现在和我说我名额被顶替了是要我怎样?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两年前去哪里了?我能做什么?你告诉我这些又想我能做什么?”

“你要我和我丈夫离婚吗?还是说你要我抛弃我儿子老公去上大学吗?我彩礼都收了,你让我体面点行吗!今天是我的婚宴!你不知道我从怀孕到现在等这个婚宴等了多久吗?!你一来就摆着个臭脸!现在又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难道我不想上大学吗?”

“能顶替我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我也多亏她,不然我也遇不上我的老公,对我来说这也是另一种人生了。我不是你,我没有大城市的户口,也没有一个月几千几万的零用钱随便去羞辱别人,你骂我可以,你再骂我的家人,我就把你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