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怎么也想不通，苏衣这么一个见过世间诸多世态人情的奇女子，竟甘愿嫁给一个虽相貌出众，却才情平平的男人。
“当初有那么多男子倾慕夫人，做官的、有学问的、家族富贵的，可她却觉得韩昭明是可共度一生的人。夫人不顾众人反对，以为自己遇到一生一世的真情。”
回想往昔简直就像是个梦，嬷嬷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谁知那男人翻脸翻的竟这么快！夫人怀孕的时候便认识了这赵曼青。他初时还顾及着夫人，瞒着人偷偷和那赵曼青相会。
可在大小姐两岁的时候，还是被夫人发现了。夫人要和离，韩昭明不肯死缠烂打留下了夫人。夫人以为他念及感情，不想第二年，他直接将赵曼青抬进府当了妾。”
嬷嬷啐了一口，“这狐媚子处处给我们夫人使绊子，我们夫人怎肯和她这般处处手段下作，本以为不理睬她便是，却不想她越发猖狂，竟然想给夫人下毒！
这事被夫人戳破，直接摆在韩昭明面前，韩昭明只能罚那狐媚子下跪道歉……可夫人的心终是死了。”
说着，嬷嬷抹了眼泪，“这世间女子，哪儿有那么多选择？就是夫人这般女子也是如此。夫人舍不得女儿，却没了娘家支持……
其实夫人早就知道自己选错了，但她是苏家唯一的后人，过去苏老爷力排众议顶着那么多压力，培养她，呵护她。夫人怎么忍心，让父亲因为自己的错，在身去以后还遭人嘲讽，被人看了笑话？”
“……夫人啊，从嫁人那日起，便为别人而活。她说自己选的路，总要自己走完。可见自己一心选的人，开始随着那赵姨娘露出不屑和嘲讽，她面上高傲着，心中却生了郁结。
旁人不知，我却知晓那些年夫人是怎么过的。她夜里常常无法入睡，总是突然就觉得惊醒，大把大把的掉了头发，甚至还有了幻觉。
在她的幻境里，她还是那个自由自在，云游各国的苏衣……
终于，韩昭明的一巴掌，把夫人从幻境里打醒了。苟活无用，潜入幻境亦无用。
可夫人终究不是普通女子，过去她被圈在别人的目光里，活了这么多年……韩昭明以为这么久了，就能圈的住她了，结果却被夫人休了！”
那日多大快人心啊，夫人那么洒脱，那般果敢。嬷嬷跟着夫人在韩府那么多年，只有休夫那一日，发自内心的觉得畅快。
“……可惜夫人一出来就大病一场，她虽惦记着大小姐的，却她连自己都不顾上……就这么时好时坏过了一年，夫人才渐渐缓过来，但那时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夫人心里又多了内疚……”
“娘身子这般，我竟然不知晓……”韩丽珠喃喃自责。
想起那唏嘘的日子，嬷嬷又叹了气，真的像上辈子那般难以置信，如今想来只觉恍如隔世。
“夫人那般要强，怎会在韩家露出半点软弱？那时候夫人若犯了病，就说在写字不肯见人。而且大小姐订了婚，那赵姨娘又惯会甜言蜜语……”
是了，就是这般。
韩丽珠记得清楚，那时候她每次去见母亲，嬷嬷都说母亲在写字不得打扰。所以她心中渐渐生了怨气，就连自己订婚之事，都没和母亲商量……
后来娘找了自己过去，还说未婚夫并非良人，说她和男子一样读书，学了道理，又学了经商，不一定非要囿于后宅，也许还有别的路……
那日韩丽珠生了娘的气，可后来，她离开江南去盛京，才发现她可谋生的本事，确是娘早就开始培养了。娘从前未说过，可现在想来是一早就不想自己走她的老路吧。
嬷嬷说过，三人陷入了沉默。
窗外，南江滚滚而过，那年从江上下来的让世人惊艳的绝妙女子，竟因一段感情，一个承诺，困住了自己，蹉跎了半生。
“原来娘，是怕我踏错……”
回去的马车上，韩丽珠对林初好道。
林初好握着她的手，“师父走过的路，尝过的心酸，最不想的就是你再走一遍……”
韩丽珠点头头，“可我竟怨了她那么久……”
林初好看向韩丽珠，淡淡道：“其实我从小就羡慕你。”
“因为我娘？”
“嗯，”林初好点头，“每次我都乖巧的想讨师父喜欢，可你不用，那是你娘，你惹她生气也好，不高兴也好，她的心都在乎你……一直以来，生气的是你，离开的也是你，可是只要你转身，师父都在那里等着你。”
是啊，自己怨恨着，不满着，不过是因为自己从来都不需要被选择，原来她早就笃定，娘——永远爱她。
“初好……”韩丽珠看她，“谢谢你。”
林初好笑了，“真心谢我，不若就送我八九十件稀罕的珍宝，日后瞧见什么好的都别忘了我，每逢逢年过节，或我生日送个……”
“知道了，知道了！”韩丽珠打断了她。
两人相视，笑了。
笑过后，韩丽珠认真道：“初好，日后我们亦是亲人，无论如何处境，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不让你被选择……”
林初好的心，顿了一下，然后就越发暖了起来……
***
纳彩这日林府门前车水马龙，车队上的林家荷叶聚珠的家徽，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马车上挂着的大红绸随风飘扬，车上满载着满满当当的彩礼。一箱箱金银珠宝、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精致无比的金饰玉环、各式绫罗绸缎、还有走路生风的宝马良驹、数不清的珍贵药材……
这无不显示着林家对韩丽珠的珍视，引得众人羡艳不已。
苏衣休夫，城中哪个没指指点点说上一说，韩家女在这流言之中被退了婚，却不想不过几年，竟然要嫁给这江南最好的公子，首富林家未来的家主林泊简！
“这韩家女娘可真是好命哦！”
“是哦，当初被说成什么样了，如今竟然一个聘礼就这么风光！当初若是嫁了过去，可不如今日气派！”
“就是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