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多多书院!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沐怀夕并不是无的放矢。

俗话说,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 思伤脾、恐伤肾,夏母如今的症状便是怒气攻肝无法纾解,又多思多忧伤肺,病由内而发影射在体表,病症已经很重了。

沐怀夕只看了手掌、眼周便能确认她肝火积年,细看其实夏老太的嘴角已经向下歪斜,看上去戾气深重。

医卜不分家,善观相的会说唇薄嘴歪的老人无德,爱挑拨爱说嘴,其实多数是脏腑有疾。

像夏老太这样的情况,开方、扎针都不如痛痛快快的骂一场,只有将心中的怒火与郁气发泄出来才行,但偏偏她做不到。

别看夏母天天逮着儿媳、孙女儿辱骂,时不时还跟村里人起个冲突,但这些都无法纾解她心中的怒气。

她的怒火不是因儿媳孙女而起,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于秀红跟大丫,又怎么可能将她们的事挂在心上,因为她们发怒呢?

夏老太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她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儿子,辛辛苦苦将他养大,指望的是他出人头地,指望他孝她终老,但夏大壮却成了个酒蒙子,她能将万事都推在儿媳身上,心里却止不住对儿子的恨铁不成钢。

她的愤怒,她的忧虑,她的情绪只会被夏大壮牵动,年轻时还能安慰自己他年岁还小,成家了自然就知事了;婚后又埋怨儿媳拴不住儿子,想着等儿子有了儿子他肯定就知道撑起这个家了。

可夏家却一年比一年衰败,夏母一年比一年衰老,夏大壮却丝毫没有立起来的模样,反而越来越烂泥扶不上墙。

夏母的病根在此,骂旁人都无法纾解。

沐怀夕听她那么说,便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夏大娘,你心知肚明我是什么意思,你若做不到,那我也无能为力。”

“我...”,夏母张了张嘴,她又惧又怒,最终只能拿自家人发脾气,狠狠推了一把缩在后面的大丫骂道,“跟你娘一样没个眼色!”

夏母急匆匆回了东厢,狠狠地摔上了门,似乎如此视而不见就能回避刚刚发生的一切。

卫生院四人就这样被她晾在了院子里,王小花抱着哭泣地大丫安慰了好一会,看着她瘦的跟麻杆一样,怒气冲冲地拉着她的手进了厨房,“走,姐姐给你煮鸡蛋吃!”

她宁愿将带来的鸡蛋全煮了喂大丫,也不愿便宜夏母跟夏大壮两个混蛋!

都落过一场雪了,大丫穿的甚至比上次去集市时还要薄,手上脚上全是冻疮,头发也乱糟糟的,歪在发尾上的头绳甚至还是集市见面时那一个。

王小花问才知道,她奶奶跟她爹都不管她,平日里都是她娘给她梳头找衣裳,可这几天于秀红一直歪在床榻上起不来身,她也就成了这般邋遢模样。

至于集市上那身稍好些的衣裳,在家是不让穿的。

“我奶说,怕烧火时候燎着了”,大丫轻声细语,说话时还捏着手指,惶恐不安地往东厢打量,生怕夏母听到后找她麻烦。

李凤娟也叹了口气,从夏家窗沿处找到了把断齿木梳,又去接了一碗水,打算给大丫梳个头。

沐怀夕看着西厢破烂纸窗后若有似无的细弱人影,没有着急进去,反而在院子里逛了两圈。

说实话,她先前不愿往夏家来的,她不想见到于秀红。

专断泼辣的婆婆,酗酒家暴又无能的丈夫,唯唯诺诺受气包儿媳妇,于秀红就像是没出逃前的自己,光是看着就叫人窒息。

沐怀夕知道,以她现在的情况,只要略伸伸手就能让于秀红好过许多,可只要她一伸手,于秀红身后的水蛭们就会缠上来,她想让于秀红吃饱穿暖,就必须要让夏家人吃香喝辣。

这可不是她所愿。

再者以沐怀夕的自身经历来说,除非于秀红自己狠下心来自救,否则谁都救不了她。

让她吃饱穿暖整天琢磨着怎么给夏大壮生个儿子么?

只是慢性自杀罢了。

可沐怀夕却不得不管,那次升旗之后,她心里就好似埋下了一颗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种,如今那团火熊熊燃烧,烧得她无法坐视不理。

蒋文远见她一脸为难地在院里转悠,以为她是忧心夏母的身体,便将搪瓷缸子递了过去,“你先去瞧瞧于秀红吧,我不好进去。”

沐怀夕接过肉羹,轻叹一声,进了西厢。

夏家跟李家没法比,于秀红坐月子的条件跟李二丫也是天壤之别。西厢房里一进去竟比院里还冷,在院里至少能晒到太阳,这屋里破败的纸窗却只将阳光挡住,将北风让了进来。

厢房里很昏暗,背风那面墙上的窗户不知被谁打烂了,只能用木板钉上,旁边立了两个大箱子一尊旧衣橱,算是这屋里为数不多齐整的家具。

靠院的纸窗旁摆了张板子床,一只床脚断了垫上了几块砖,床上的被子薄的像床单,看起来倒还干净,只是被套被洗的发白,一点看不出花纹了。

于秀红就盖着这样的被子,歪在床头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她,“沐医生,你,你来了。”

“嗯”,沐怀夕也不多说,直接将陶瓷缸打开,又拆出一把勺子递过去。

食堂后厨的火力旺,老母鸡先是在砂锅里炖了好几个小时,又被捞出来拆成了肉丝,跟大米、小米混在一起,浇上撇去油的鸡汤一起滚沸,鸡肉丝都要溶进粥水里去,熬成了这么一缸浓稠的肉羹。

鸡油、肉香跟大米独有的香气混在一起,掀开盖子的一瞬间就将于秀红打懵了,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怔怔看向沐怀夕,不敢接勺子。

沐怀夕垂下眼,又将勺子往她那边递了递,“卫生院给你跟二丫都送了小米、鸡蛋,给她熬了下奶的汤,给你的是补身子的粥,吃吧。”

于秀红浑身打颤,她在听到二丫、下奶的时候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接过了勺子,慢慢地挖起一勺粥,迟迟递不进嘴里。

浓粥几乎立在汤匙上,鸡肉的香气勾的她的碌碌饥肠咕咕直响,于秀红贪婪地嗅着米粥的香气,忍不住想,“这样的粥,上次吃是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