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猜是一回事。
被皇上当众宣布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心里七上八下。
“这杀猪佬就这么定了？”
其他藩王的脸更是垮了下来。
就连刚才高声否认的朱棣，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看来这老爹是打算立自己孙子为储君了！
毕竟大明就太子没了。
也只有太子的几个儿子需要守孝。
与藩王们的沮丧不同，朝廷的大臣们更多是心头大石落地的感觉。
但其中也有细微差别。
那些文官，个个笑逐颜开。
相比那些已成年、有主见的藩王，他们更乐意皇孙当储君。
因为他年幼，许多事做不了主，这给他们这些文官提供了更多施展拳脚的空间。
另一边的武将就没那么欢喜了。
虽然不像藩王那样心灰意冷，但也毫无喜色。
如果说武将中还有人面上带笑，那就是向来没心没肺的蓝玉了。
正当众人以为储君已定为朱允炆，并各自盘算未来时，朱元璋又补了一句。
就是这句话，直接让那些打小九九的人懵了。
“近来我常想起开封王。”
“这位开封王也是英勇无畏，为我大明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咱们想给开平王换个更好听的称号，”
“各位爱卿回家后给咱好好琢磨琢磨。”
“开平王的后代里也有不少能干的，可惜都没得到重用，”
“咱一想这事儿，心里就觉得对不住这位老伙计。”
“封开平王的儿子常颖为太子太师，每年领俸禄三千石。”
“封开平王的儿子常落为前军都督府的右都督，每年一千石俸禄。”
“还有已故的太子妃常氏，”
“也是个明理的好姑娘，可惜走得早了点儿。”
“但她有她的功劳，咱琢磨着给她谥号‘孝贤’吧。”
大殿上，皇帝这一连串的恩赐让众人目瞪口呆。
这是啥情况？不是说要立朱允炆为接班人吗？
按理说，不是该奖励朱允炆的亲娘吕氏吗？
咋刚那些封赏里，吕家人一个都没提。
反倒是原来的太子妃常氏一家地位见长。
可朱元璋的赏赐还没完。
只见他端起一杯酒，径直走向蓝玉面前。
“蓝小子，这些年哥是真有点忽略你了。”
“想当年咱们也是一块儿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
“以前跟你姐夫一块儿出征，你总爱跟在我后头。”
“一转眼，这么多年了，这杯酒哥敬你。”
“喝了它，咱们过去的账就算清了。”
蓝玉颤巍巍接过这酒，心里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复。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这唱的是哪一出？
为啥皇上对开平王一家如此厚待。
还亲自给蓝玉斟酒。
这样的荣耀，自徐达走后，还没人享受过。
蓝玉双手捧着酒，心中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臣……”
蓝玉话音未落，朱元璋也绷不住了，朝后一挥手。
“拿酒来！”
离他们最近的是罗柏，眼尖手快，立刻递上一杯。
罗柏虽然不守规矩，但拍马屁的功夫一流。
不然就凭他的性格，早不知死了几回了。
而且他拍马屁直截了当。
甚至有些粗犷，不似文官那般文绉绉，也因此帮他避了不少祸。
这时朱元璋接过酒，对蓝玉说：
“蓝玉，”
“你也不是傻帽。”
“多余的话不说了，”
“都在酒里！”
话毕，两人轻轻一碰杯，一饮而尽。
蓝玉见状，也豪迈地一仰头，干了。
按军中习惯，杯子倒扣，表示喝完。
喝完酒，朱元璋眼中含泪。
拍拍蓝玉的肩，两人相视一笑。
“多活几年！”
“能叫咱那位的……不多了……”
蓝玉一听“多活几年”，眼眶顿时湿润。
但听完朱元璋后半句，眼泪硬是憋了回去。
老狐狸，谁叫你那位的人少了，你自己不清楚？
一个个，哪个不是你亲口下令处理的。
朱元璋和蓝玉喝完酒，各自回到座位。
“从今往后，安国公这个封号不用了。”
“下旨公告全国。”
蓝玉闻讯，激动得站起身，整理衣冠，跪谢朱元璋。
大明朝有爵位的人不少，但封号有高低之分。
顶级封号用古国名。
比如宋国公、韩国公之类。
其次是随便取的，没啥特别意义。
像他之前那个“安”，别说有何美好寓意，就是取“安分”的“安”！
可见朱元璋之前对他有多大意见。
所以他虽然是个国公，却不许别人喊他“安国公”！
没别的原因，就是觉得丢脸。
现在朱元璋主动让他恢复原封号。
他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但同时，心里又升起一份愧疚。
他知道，朱元璋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外孙朱政。
要不是朱政，改封号的事想都别想，估计朱元璋早就想灭他全家了。
就算不是现在，也会在他死前的某个时候，反正，逃不掉。
他愧疚，因为他对外孙没做过什么，无论是朱雄英时期，还是朱政。
可即便还没相认，他已借了外孙的光。
朱政啊朱政。
舅姥爷这辈子欠你的，恐怕还不清了。
此刻，蓝玉满心感激朱政，至于朱元璋，早被他抛到脑后。
自家姐姐一家落得这步田地，还不是因为他。
现在朱元璋又敬酒示好，又改封号，还不是因为朱政。
如果不是朱政表现出色，他蓝玉怕是小命不保，哪还有这些好事。
想到这里，蓝玉不禁落泪。
旁人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被朱元璋的礼遇感动得哭呢。
不禁感慨，平时威风凛凛的蓝大将军，原来也是性情中人。
他们哪知道，蓝玉这番反应，只是觉得自己愧对了外孙。
宋国公罗柏倒真是性情之人，见蓝玉终受重视，也为他高兴。
“蓝玉！”
“今天是好日子，别哭鼻子了！”
“咱俩一起敬那位一杯。”
说着，罗柏拿起两杯酒，递给蓝玉一杯，然后两人一同对着朱元璋举杯：
“那位！”
“咱哥俩敬您一杯。”
话落，两人干净利索，一饮而尽。
朱元璋见两人爽快，也愉快地喝了一杯。
这一举动，自然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大殿上的官员们有点迷糊了。
这阵仗，怎么不像是要立朱允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