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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界风雨欲来,魔界却是暴雨已至。

魔界的动乱早有预兆,此次攻入修界的惨败,正好成了引燃一切的导火索。

夜千放身为新晋魔君,又是此战的主导者之一,难免卷入其中。

甚至,连战败都成了其他势力攻讦他的理由。

夜千放向来不屑于辩驳,何况,在魔界这样的地方,言语素来都是最无力的。

那些个污脏,唯有鲜血与杀戮可以洗刷。

因而,当夜千放重回王座之时,满目尸横遍野。

他手中握着一个光团,漫不经心地睥睨着由他所铸就的修罗炼狱。

至于这光团,大抵是类似于妖族妖丹,人族丹府的存在。

光团蕴藏着的浓重魔气正不断被夜千放吸收,内里的挣扎哀嚎,他通通置若罔闻。

魔君之间的争斗,本就只有你死我活一条路可走。

今日死的若不是这蠢物,那就该是他了。

夜千放可没什么慈悲心肠,更没什么心慈手软的爱好。

这群蠢物,光知道天灵根天克邪祟,不知道他一个雷灵根更是引天罚的好手么?

竟然敢来跟他硬碰硬,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饶是表面再光鲜,夜千放也清楚,一个魔君的陨落,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急需要找个安稳之地,吸收掉这浓郁魔气的同时,休养生息。

魔界不会是个好选择。

如今对他虎视眈眈之人何其多,夜千放就是再狂妄,也不会拿自己来赌,是他命硬,还是魔族人多。

幸而,他想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来。”夜千放朝静立一侧的云秉生招招手,将一道魔印打入他体内,气息稍显微弱道:“你且暂代本座魔君之职。”

夜千放这举目望去,竟无一可信之人,还是君行舟送来的人稍显可靠。

毕竟,云秉生的命握在他手里不是。

“禁止任何人动我这千行殿,若有不从者。”夜千放说着,眉眼一抬,笑道:“你且叫他等好了,本座归来时,鸡犬不留。”

“是。”云秉生依言应下。

这千行殿中,只有他一个人族,旁支妖魔,多有异心,也难怪夜千放会选他托付。

夜千放闭目养神间,如幻影般消散在魔界之中。

而修界隐山之中,那于神像之下,闭目虔诚祈愿的女子,蓦然睁眼。

她一抬眸,便见夜千放倚在神像边朝她挥了挥手,他道:“许久不见,夜聆雪。”

夜聆雪讽笑一声,淡淡道:“没大没小。”

夜千放倒是没半点擅闯者的自觉性,他骤然闪至夜聆雪身侧,伸手拨了拨她发上层叠的白色绢花,饶有兴味道:“你这是……在为谁披麻戴孝?”

虽说修界并非黑白二色便是丧服,可夜聆雪这衣着打扮,未免太明显了些。

她繁琐着装之上,唯有黑白两色便罢,那发上簪花,更是晃眼得紧的白。

夜聆雪生得一副明艳大气的好模样,如今却是脂粉淡淡,颇有几分出尘意味在。

“你擅闯我神殿,如今还问到我头上来了?”夜聆雪毫不客气打开夜千放的手。

她这好弟弟,素来是她管束最多,也最没规矩的存在。

“啊……神殿?”夜千放闻言,看向夜聆雪,幽幽问道:“不知你敬的是哪一尊神啊?”

不待他话音落下,夜聆雪已然拔剑而出,她提剑指在夜千放喉间,仅一寸之隔处。

这动作干脆利落,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又哪有她日日悲天悯人的模样。

“有话便说,阿姐可没心思陪你闹。”夜聆雪弯唇一笑。

夜千放亦笑,神色中竟带着几分无辜。

他乖乖任夜聆雪指着,开口道:“我只是,想起儿时,阿姐最是心善,连见了路边的猫儿狗儿受苦都要落一落泪。”

夜千放说罢,话锋一转道:“阿姐既如此慈悲,不若怜我一怜,容我在这儿,借宿些时日?”

夜聆雪闻言,嗤笑道:“千夜魔君,竟沦落到如此境地?”

见夜聆雪笑了,夜千放便知此事成了。

他二指拢住剑身,将抵着自己的剑挪开几寸,道:“常言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是也不是?”

夜聆雪慢条斯理地将剑收归,道:“你欲如何随你,但若是扰了神殿清净,我这做长姐的,便也只能自行清理门户了。”

“我自然晓得阿姐难处,也明阿姐用心。”夜千放说着,朝夜聆雪笑道:“说来,我还得多谢阿姐运作,教我这般轻易夺得业火红莲。”

夜聆雪对此不置可否,她转过身去,又数了几支香,替香炉一一续上。

而夜千放望着夜聆雪敬拜的背影,颇有深意道:“阿姐放心,我不会挡了你的路的。”

夜聆雪从来都是夜家的异类。

她生得一副怜悯众生的心性,实打实的,落到实处去的,怜悯。

夜聆雪常常施粥救人,远赴苦寒困厄之地帮扶世人,攒下的奇珍异宝也尽数变作实物,落在了她年复一年的施舍救济中。

她甚至,瞧见笼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兽都要落泪,不计代价地将它们赎回,又放归。

对比起其他以实力为尊,亲缘淡薄的夜家人,她实在格格不入。

甚至,夜家多以修己为主,夜聆雪却是个剑修。

这多年来,她积攒下的好名声,更是帮夜家洗刷勾结魔族冤屈的重要证据之一。

多亏了有夜聆雪在,夜家才不至于出了夜千放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叛徒之后迅速没落下去。

夜家人无一不对夜聆雪感激涕零,世人提起那位夜家长女之时,亦是多有赞誉。

可夜千放觉得,夜聆雪跟夜家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骨子里,淌的终究是夜家血脉。

他们姐弟二人打小便不亲近,可从血缘上看,他们又是最亲近的人。

彼此相知。

大概是太过了解彼此,才亲近不起来。

夜聆雪瞧不上夜千放的莽撞无度,夜千放不屑于夜聆雪表里如一的慈悲。

可偏偏,作为亲姐弟,他们的名字,注定在史书中相邻。

左右不过是,夜聆雪是世人传誉的降世神女,他夜千放是罄竹难书的魔界君主罢了。

有什么要紧的呢,世人以为如何,与他夜千放有何干系?

他夜千放在意的,从不是这俗世虚名。

不过,若真说起来,他还真有一样略微在意之物。

夜千放按了按发疼的心口,问道:“万归宗一役,君行舟死了么?”

夜聆雪正挨个焚香敬拜,不曾言语。

夜千放也不急,他拿了个换下来的供果咬了口,等着夜聆雪忙完。

夜聆雪续好最后一根香,这才转头看他,意味不明道:“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谁又辨得真切?”

“那就是没死咯?”夜千放颇有些遗憾,又有些兴奋。

他就知道,能做他魔后之人,又怎会是轻易觅得寻死之道之人。

“你这般害他,也不怕他寻仇?”夜聆雪的问题,想来是知晓了些,万归宗内情。

“寻仇?”夜千放闻言,挑了挑眉,似乎十分惊讶夜聆雪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又收回手去,开口道:“他捅了我三百一十九刀,刀刀不致命,我还没跟他计较,他还找上我来了?”

夜聆雪对此不置可否,作为夜千放亲姐,她总不能说,无论君行舟对夜千放做什么,都是夜千放活该。

夜聆雪只道:“作为你长姐,我还是提醒一句,君行舟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他若不死,死的就只能是你了,我的好弟弟。”

夜千放闻言,眼中兴奋隐隐,他道。

“他来,我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