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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莽夫?

明白了宴止的意思,君行舟亦弯了弯唇角,他应道:“不知尊上认为,我当如何证明?”

“嗯——”宴止沉吟片刻,看了眼颜淮。

当初他的智囊团,除了自己,就剩颜淮一个,这不,给人养死了,他还得耗时百载先把人抢回来。

既然要再招揽人才,不说比肩自家府君,但至少,也不能太弱了去。

思索至此,宴止当即有了决断,他道:“下界五州一十六国,西启已是本座囊中之物,你留在西启也无甚用处。

宴止说着,继续道:“不若赴往浮云州,若能一统浮云四国,本座也算多了个左膀右臂,如何?”

君行舟闻言,眸光微凝,宴止这是,给了他个烫手山芋,又画了个饼啊?

东浮云州临山河,近妖群,浮云州子民最是骁勇善战,民风也最为彪悍,更要命的是,东州防线之上,有这五州十六国的驻军。

这五州中,一统东州,无疑是最难的。

可宴止又说,他要是能一统东州,日后便是左膀右臂。

很有趣的利益衡量。

可君行舟最不怕的就是难题。

所以,他说。

“好。”

直到二人交易达成,等人走了,颜淮终于能拿回自己没批完的奏疏。

如今中州尽属大燕势力麾下,他要管的事,可太多了。

不过,提笔之际,颜淮终是开口道:“何必为难他。”

让一个刚从上界下来的人去一统东州,还得是文统,不是为难是什么。

宴止闻言,唇角微弯,应道:“当初本座让你献出一统四境一泽之策时,你不也没说过一句为难么,颜卿?”

颜淮对此不置可否,他早遗失了有关于宴止大业的记忆,关于他的死,宴止也只语焉不详说了句战死。

颜淮没有追问,也记不清他当初是何等殚精竭虑为宴止谋划,不过按他的脾性,为宴止,他必然会竭尽全力。

同样,追随宴止的这一十五年,他再清楚不过宴止是怎样的人了。

手下人,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任谁撞上宴止这么个君主,都是个福祸相依的事。

对宴止而言,他与颜淮,却并非一十五年,亦或百余年可解。

颜淮是这世上,他唯一动过恻隐之心之人。

更是前尘镜中,他死生相随的兄弟。

他宴止这辈子唯一后悔过的,便是,自以为事事尽在掌控之中,任颜淮自刎而亡。

如今踏破九霄,他百年心血累积,旧友重归。

他绝不允许,再有算计之外的事发生。

如今秩序崩塌,万界分隔,他终将重临。

归去时,君行舟独一人,踏着满地清辉向前。

他拢起偏长的发,手指轻梳,发带穿梭而过,轻巧地打了个结。

他许久不曾如此自在过了。

从十四岁之后,他心底背负的,就只有恨。

他恨君家,却又不得不依附君家而活。

炽烈的苦痛几乎要将一个少年的心灼穿,娘亲的泪眼淹没在火海之中,无数次的回想,他都是那个再冷漠不过的看客。

可君行舟知道,原来他也是会痛的。

偏偏,弱者的眼泪,在高位者看来,都是可笑又可怜的。

所以他从不哭。

那年他也曾天真以为过,自己的仇人只有君家,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君家终究是会血债血偿的。

可后来,他终于明白,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并非他可以撼动。

无论他做什么,都是蜉蝣撼树,徒劳无功。

是从哪一瞬开始谋划,君行舟已经忘了。

他只记得,溢过指缝的泪水是苦的。

他也记得,这生平头一遭的脆弱,是展露在赋明归眼前。

大抵是他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连意识都不大清醒了,才会袒露,藏在心底的,那个委屈的小小少年。

也曾有人爱他的,有人真真切切爱过他,甘愿为他豁出一切的……

可她已经死了。

他身后从无倚仗,他绝无退路。

不过没关系,他赢了。

这百年前设下的局,他是赢家。

现如今,前尘旧事已无力再牵制他,往后的路光明坦荡。

君行舟抬头望向那一轮月,伸手挡住了寸许的光。

他望一轮月,月也透过指缝偷偷看他。

他会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