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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在闹市,建筑颇多,哪怕是深夜无人,追风也是慢悠悠行着。

苏澜的发丝随风轻扬,偶尔拍打在谢珩脸上,痒痒的,却有一种可爱的亲密。

月色温凉,满天星斗。

苏澜仰头看星星,头靠在谢珩肩上,额头距离他的下巴咫尺之遥。

鼻间全是熟悉的沉木香。

岁月安宁,如此静好。

夜风刮得脸皮子有些不适,可她却想这段路没有尽头才好。

“冷不冷?”

谢珩低下头来,下巴蹭到了她的额头,微微冒青的胡茬,磨得她额头有些痛。

苏澜捂住额头:“不怎么冷的。”

然后还是忍不住抱怨:“阿舅,您该刮胡子了,好扎人。”

“好。”耳边是他的轻笑声,透着宠溺,“那我们走快一点。”

骏马奔驰,周遭的一切成了一片片虚影,腰侧是她阿舅强悍有力的手臂,安全感很足。

苏澜忽然就有些明白,阿舅喜欢纵马的原因了,好似风都被甩在了身后。

片刻后,他们经过寒水寺,谢珩勒住缰绳,柔声问苏澜好不好看。

寒水寺的灯楼远近闻名,和听风苑一样,堪称京都一景。

苏澜曾在白天来瞧过,远不如夜里好看。

数千盏长明灯光芒柔和,和夜幕中的星辰相映成景,格外美好,也格外有禅意。

苏澜由衷赞美:“好看。”

“那我们上去看看。”

谢珩翻身下马,苏澜也要跟着,被他制止:“安心坐着。”

他牵着缰绳,领着她慢慢走。

苏澜想,阿舅还是老样子,什么都肯为她做,谢院首给她牵马,说出去估计没人会信吧!

走到灯楼下,苏澜收回另一条腿,乖乖横坐在马背上,张着手,等着谢珩来抱她。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幼时,阿舅也是这样抱她下马的。

谢珩看了她的模样笑了笑,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提起,稳稳放在地上。

苏澜仰头看灯楼,谢珩低头看她,少女神色温柔,璀璨灯火溶在她的眼眸,缱绻极了。

苏澜被他盯得心头狂跳,小心翼翼将目光转向他,鬼使神差地唤了声谢珩。

不是阿舅。

是谢珩。

她极少这样直呼他的名,细数起来,便是从小到大也不过三两次而已。

大晋男子加冠后取字,从此除却父母亲长外,不可再唤其名,不然则同辱骂无异。

当然也有例外,如结发妻子,毕竟宅门一关,夫妻闺中便无甚规矩。

谢珩只觉周身血脉都灼热起来,双手甚至有些发抖,他轻阖双眼,压下心口澎拜之意。

他甚至想用少年时玩伴们唤的谢珩,来抵御这起强势又霸道的攻击。

可做不到。

无数个谢珩都抵不上这一句,轻轻柔柔击中他,让他只想打开心防,将这小小的姑娘收纳。

爱护、包容、娇养、放纵……还有占有!

他认命地想:许是外人说他魔鬼心肠是对的,他之前从未发现自己还有这样,欲念充盈的一面。

他很清楚念念年岁尚小,同王家那个崽子也未曾有过什么交流。

情之一字,她是不懂的。

他不能任她分不清依赖和心爱不同,就将她禁锢成自己的,那样对她不公平。

她只是把他长辈看。

毕竟她那样小小一坨时,就是他养育看护的,不然同窗也不会笑他喜当爹。

如今他已权柄在手,却更怕登高跌重,他所行步步都要谨慎小心。

若是让别人窥见,他竟然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产生男女之情。

他怕是真的只能如何西寺那般,被骂色令智昏,被凌迟处死,万劫不复。

他不惧死,但冤魂何安?

况且,问鼎监察院谈何容易,他风雨生死中行了七八载,一身病骨,寿数难长。

他本就年长她那么多,又如何舍得让她年少鲜活落于残阳,她该与朝阳生才是。

便是想了这么多,他心里竟然还在疯狂叫嚣,什么都不要管,为自己活一次。

什么对她不公,这世上有哪个男人能如他了解她,如他知晓怎么爱她?

什么伦理道德通通都是狗屁!

只要他想,占有她的法子,堵住悠悠众口的手段多了去!

不管是权术还是人心,不都是他玩儿透了的吗?

他伸手将苏澜拉到胸前,垂首盯她,那眼神直白无比,坦荡无比。

在他这样的目光下,苏澜心如擂鼓,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心脏要跳出胸腔。

腰间的手狠狠捏着她,带着滚烫的热,霸道又张狂,有点野,还有点痛,让人心惊魂颤。

他缓缓低下头,似乎马上就要触及她的唇,欲吻不吻,欲说还休。

周遭全是他的味道。

熟悉又撩人。

“哐当”一声,有灯油桶滚落,惊醒谢珩。

他自责,佛门净地,他在想什么?手腕上冷冰冰的佛珠,似乎也在提醒他禽兽。

他心绪有些乱,后退一步,认命般闭了眼,再睁眼,眼眸又恢复一贯的清明自持。

他低哑地唤了声念念。

这一声唤也不大正常,克制中透出些许缠绵意,唇舌之间皆是缱绻。

苏澜抿唇,有点儿恼。

阿舅也不知同谁学的,要亲又不亲,害她空欢喜一场。

现下她能上去亲不?

瞄了眼“寒水寺”三个大字,她把强来的心思熄了,但总归是不大甘心的。

暗戳戳的撩人实在缺德。

如今这样是想把人煎熬死吗?

苏澜抬脚踢谢珩,见他不动,心中更气,又接连在他腿上踹了两下。

谢珩也不恼,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染着笑意:“小破孩儿,没大没小。”

这话让苏澜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小破孩儿?

她该长的都长了,哪里小了?他都没见识过就瞎说!

简直气死她了!

苏澜炸毛儿,再看灯楼,已没了方才的璀璨,让人无端怅然。

谢珩见她丧着脸,弯腰柔声说:“来都来了,上去点盏灯吧!”

苏澜不理,抿着唇,将头转到另一侧,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儿。

得,真惹生气了!

谢珩睨了眼佛殿上的牌子,无奈地笑了笑。

好脾气地转到另一边,弯腰看着苏澜,商量道:“苏姑娘,您大人有大量,赏个脸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