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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桃枝断得人猝不及防。

贺寅狂奔的瞬间听到心口咚的一声,其他声息尽皆摒诸在外。

从石灶到桃树有六丈远,他从来没跑得这样快,几乎在眨眼间就来到桃树下。

正准备接住那危在旦夕的祖宗,对方忽然不动了,半悬在空中。

贺寅:“……”

桃枝断裂时,金卯弹出牵机丝。

锋利的银丝稳稳嵌入主干,金卯淡定的抓着铁钎,支棱在空中继续向外张望。

那铁钎内部的机括被贺寅捣鼓改良了不下五百次才最终定型,里里外外用的都是罕见的陨铁,材质精良,绝对耐磨耐用。

发丝般纤细的四根银丝坚硬如铁,被强劲的机括弹出铁钎时,根根都能撑起一头牛的体重。

金卯此时只弹了一根银丝出来,只见他一只手抓着铁钎上端把自己挂在铁钎上,一只手摁着钎腹中的滚珠。

随着他缓缓转动滚珠,那银丝便带着金卯一截截冲天上攀升,直把他送出八尺远。

风一吹,他整个身子就在空中随风飘动。

贺寅三魂去了六魄,心惊肉跳的望着那彻底悬在空中的人。

谁家男人看到媳妇这样大胆不得吓丢半条命?

金卯一点不怕,还在往天上升!

“阿奴,”贺寅黑着脸笑,柔声向金卯说道,“你下来,为夫有话同你说。”

金卯张目四顾:“我在找沼泽,丹吉老人说沼泽后就是药王谷。”

他说着,摁动滚珠,又他娘的朝天上升了一截!

贺寅心口也往嗓子眼提了一截。

“快下来!爬那样高不要命了!”他本想诱哄对方下来的,可金卯升得越高他就越憋不住气,直接咆哮起来。

金卯打算置之不理等找到沼泽地再说,贺寅急红脸在下面刨树,不停催他下去。

他抿着耳朵装听不见。

贺寅寒声道:“不下来是吧?为夫来接你,你等着——”

贺寅说完就开始爬树。

金卯听到树叶窸窣响,后颈皮蓦然一紧。

索性这里山不够高,看不开,他就摁着滚珠一截截滑下去。

刚踩到桃树主干,就被人摁在怀里咬了一口。

金卯吓得睫毛一颤,少年双臂死死箍着他,勒得骨头生痛。

“玄弋,疼——”

“知道疼了?掉下去摔得皮开肉绽那才叫疼!”贺寅的声音从唇间一字一字的挤出来,黑沉沉的眼睛里酿着暴风似的,可怖骇人。

金卯脚底发凉:“我有分寸的。”

“哈,你的分寸就是抓着牵机丝上天?”

“爬高点才能看得远呐——”

“那怎么不再高一点?”

“……因为你在下面催啊。”

贺寅气岔了。

什么叫他在下面催?

倘若他不催,这祖宗岂不真要上天?!

贺寅火大的在金卯屁股上狠狠抽了一巴掌:“你手劲小,若是突然手滑无力,这棵树就能要你的命!”

“还怪我催你?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你吓死?!”

金卯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他热着眼眶:“我在找沼泽——”

贺寅严声警告他:“你再这样拿自己犯险找那破沼泽,我干脆就不治了带你回天宁,反正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我还贪图那一两天好活做甚?”

金卯捏着手低头问道:“你骂我?”

“我爱你!我他娘的怕你出事你懂不懂?!”

“那就是骂了,还打我了。”

“没有!我他娘怎么舍得骂你,我在骂自己,活该我命贱要操这门子心!”

金卯细声道:“操心就非得打我不可?”

“……”贺寅有些愧疚,“对不起,打疼没?”

“不疼我眼泪打转作甚?比不得你,没事也要掉两颗泪叫人哄哄呢。”金卯把铁钎放在牛皮鞘中,“放开,我要下去。”

贺寅闷着脸把金卯打横抱起来,三丈高的树他一下子就掠下去了。

虽然落地时打了个趔趄,差点和金卯滚到山下。

金卯新奇的眨了眨眼。

贺寅:“……”

金卯仰着脸,细声说道:“这就是轻功么?再来一次。”

“先用饭。”

饭后,贺寅用湿帕子给金卯擦脸擦手,然后沉着脸把金卯身上检查一番。

金卯捞起袖子把手伸到他眼前,接着又撩起裤腿露出膝盖。

细白的手腕被粗粝的树皮蹭红了,膝盖内侧像刮了痧似的冒着一片红点子。

贺寅抿着嘴:“去做什么要说一声,有我在,何消受这苦?”

“我自己能爬上去。”金卯看着给他擦药的少年,笑道:“你会飞。”

他委婉的提醒贺寅,该带他去兜兜风了。

贺寅没带他飞,抬眸认真看着他,接过他前面那句话。

“若凡事都要你亲自去做,你还拿男人做什么?这种事能叫我就叫一声,我忙时你就在旁边歇着,等我忙过了你再叫我去做,或者我们一起去。

我打心眼里把你当枕边人要守着你一辈子的,于我而言,给你遮风避雨为你鞍前马后是世上最有意义的事,你别嫌自己这里不行那里不行非要犯险去证明什么,你就是最好的,你不需要证明自己。”

金卯:“凡事都指望你,那我不是废物么?”

贺寅垂下双眸,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擦在金卯腿侧。

“不是这样的说法,你担心我病发时痛苦,你受伤了,我何尝不会难过?”

他鼻腔有些发酸:“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人,天知道你来找我时我多欢喜,慌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每天都不敢合眼,就怕又是个梦,闭上眼就换成另一个梦了。”

“我知道自己不像个正经人,恨不得把你关在金丝笼里,生怕你出去遇到危险,你受伤了或者被谁欺负了,总叫人揪心。”

他望着金卯的膝盖,轻轻在那膝盖上吻了吻。

金卯在贺寅发顶抚了一下:“不疼了,我去茂陵监后每晚都拿艾灸包敷着,是干爹叫人送来的好药,已经好全了的。”

贺寅把裤腿给金卯放下来:“怪我无用,人微言轻连心上人都护不住,所以那时我本要借海盗的手爬上皇位的,可那样一来就得和崔氏父子拔刀相向。”

金卯:“那位子一定会是你的。”

贺寅嗤笑一声:“那样倒招人记恨了,如今樊川足够保护你,只要他们不来惹火,我就不杀人。”

“但你自己也得小心些,再像今日这般行事,我干脆给自己一刀死了算了,反正总有一天会被你吓死。”

“知道了,下次叫你。”金卯起身眨了眨眼,脚尖冲着远处山林,回头看向贺寅:“走吧,飞。”

贺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