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坐到傅家这位老祖宗屋里与她话长短的，除了傅家自己的两个儿媳，就只有傅家旁支的一些老资格以及京城的一部分地位极高的女眷。
比如，在京的一些王妃，世子妃，一二品诰命夫人等。
老夫人坐在上首的位置，一边与众人絮叨，一边拖着边上满脸尬笑的傅燃催婚。
傅家大夫人的那个外甥女，叫林婉儿的，也陪侍在侧，一脸乖巧的模样。
那双眼神时不时地往傅燃身上瞟，让他很不舒服。
只不过碍于老夫人在，他没说什么。
老夫人身侧还有一个位置，是给贵客留的。
在场的人，多数都互相看了看，确认京城里有足够分量的人都在了。
那么，老夫人的贵客，会是谁？
哪里知道，她们伸长了脖子，等着老夫人的嬷嬷亲自接来的人，竟会是谢绾绾和一个极美的中年妇人。
一些年纪大了的夫人，对谢绾绾的母亲其实并不陌生。
只不过，不敢将谢夫人和那人联想到一块罢了。
倒是旁的人，听了嬷嬷的话，这才知道，这位美妇人竟是谢绾绾的母亲。
谢绾绾她们可不陌生，前瑞靖王妃嘛。
如今，她已恢复商户女之身，她的母亲，更是什么都不是，怎会被嬷嬷恭恭敬敬地请了进来？
林婉儿，当然也是见过谢绾绾的。
不知为何，每次见着谢绾绾，她总有种自惭形秽的羞耻感。
老夫人见着人，对她招了招手，声音宠溺地开口：“初儿，回来啦，快，快来祖母这儿。”
谢绾绾的母亲，叫墨初宁，又叫姜澍遇。
在冷宫的那些日子里，她与先皇后机缘巧合认识，两人关系极好，后来便也跟着先皇后唤老夫人为祖母。
傅家接连几代人里，女娃娃都极少。
先皇后和她这个闺中密友，也就成了老夫人的心头宝。
只不过，后来经历了几遭变故，墨初宁隐姓埋名，嫁入谢家为妇，也不曾再用过她这个名字，而是改了她爹娘给她起的名字。
听到老夫人的话，所有人脸色纷纷一变。
祖母？
初儿？
能被老夫人这样叫的，只有早些年那个陪着永瑞帝长在冷宫，又为永瑞帝筹谋奔走半生，被封为长公主的墨初宁。
见过墨初宁的人，方才没敢相信是她，却又奇怪，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是前瑞靖王妃谢氏的母亲？
当年的这位长公主已经死了吗？
如今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傅家是几个意思？要重新回归京城了？
陛下生生的拆散了瑞靖王爷跟那个柳小姐，将王爷与谢氏凑作堆，竟是在筹谋让长公主重回京城？
自古皇家里，还真是极少见到皇室血脉回流的，谢氏堂而皇之的嫁去瑞靖王府，又这样声势浩大的和离，到底是为的什么？
认识墨初宁的人，心思百转千回，不认识墨初宁的，因为老夫人的那一声，也是面色齐齐一变。
老夫人只一个孙女，就是陛下的元后发妻，谢绾绾的母亲算怎么回事？
墨初宁眼眶有些红，径直加快了几步，握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初儿回来了。”
她与先皇后形同姐妹，自是将老夫人这位祖母也放在了心里的。
当初，她与永瑞帝计划假死离开，傅家知道的人，也就老夫人和傅国梁夫妻俩，刚开始那两年，墨初宁嫁人生子，老夫人还悄悄出席了她的喜宴，甚至去看望月子里的她。
在那之后，她们祖孙俩再见的机会，便越发的少了。
谢绾绾是跟在墨初宁身边的，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在众人面前扫过一圈，在见到黎瑾月的时候，目光顿了顿，旋即与她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
又在见着林婉儿满是嫉恨和敌意的眼神时，满脸莫名地转开，却猝不及防地与傅燃对上。
傅燃看她的眼神很复杂。
虽然他也不知道谢夫人到底是什么人，与他的祖母是何渊源，但就冲着那一句‘祖母’，他生生地真成了谢绾绾的小舅舅了。
谢绾绾对着他尴尬地笑了笑，耳边是墨初宁招呼她的声音：“绾绾，快来，见过你曾祖母。”
“见过曾祖母。”
谢绾绾闻言，快步凑过去打招呼，又将秋辞拿着的盒子里，取出给老夫人抄写的经书递给她以表孝心。
墨北珩进来后，见着的，便是满屋里的人神色奇怪的画面。
更奇怪的是，谢绾绾陪着她母亲坐在了老夫人旁边，谢夫人正与老夫人小声叙话的模样。
他刚进屋，正要打招呼，原就一直僵笑着的傅燃，倏地起身，抢过了临风推着的轮椅把手，推着墨北珩便往外走：“祖母，我有些事与阿珩商量商量，你们先聊着。”
墨北珩莫名其妙地被推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看谢绾绾一眼。
傅燃特地将他推到了一方水榭中。
那里人少，安静。
刚停下，不待墨北珩说什么，他便立即问：“你怎么没与我说，谢姑娘还是我外甥女？”
按照谢夫人对老夫人的称呼，他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谢绾绾的舅舅了。
可他从未听说过，他们傅家除了宫里早逝的那位（也就是墨北珩的生母傅筠），还有另一个女儿，嫁入了谢家。
太奇怪了。
看他祖母与那谢夫人的模样，绝不像是外边半路认的孙女。
总不能是他爹爹瞒着他的阿娘，在外边有了外室，还有了庶女吧？
因为见不得人，干脆嫁到了谢家这样的商户里？
他们这些人家，庶女的价值，远比嫡女要低的多， 若只是外室之女，那么，阿爹将她低嫁了出去，给江南的商户谢氏为妻，好像也说得通？
墨北珩一脸懵，愣愣地反问：“……什么？”
傅燃斟酌了一会儿，稍稍捋了捋这些关系，才艰涩地开口：“谢姑娘，谢绾绾，她母亲好像是我姐姐，也就是……你姨母。”
想到这个，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么一算，谢姑娘还是我的外甥女，你的表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