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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恺之下值回到别院,从书房翻出一沓报纸,准备再读一遍。

高攀龙说会引起天下血腥,自己怎么没感受到?

就算是血腥,也是少数人挨刀子的事,有什么了不起。

“爹爹回来啦,您喝茶。”

郭恺之猛得抬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笑开颜的女儿。

“女儿回家,您怎么不开心?”

郭恺之上下扫一眼,“玲…玲儿未孕?”

“扑哧,爹爹说的什么话,当然有孕,相公让我在家里养胎,下午才送回来。”

“养胎?在这里?”

郭恺之眉头深皱,严重怀疑女儿在侯府后院受到了排挤。

郭玲儿不得不把后院的事说了一遍,朱鼎顺回府不由分说把四个孕妇全部分开了。

“呵呵,年龄相仿,凑一起难免热闹。”

郭恺之本不以为意,转瞬又慢慢把报纸放下,盯着女儿脸色阴晴不定。

郭玲儿被看得发毛,“怎么了?相公对玲儿很好的。”

“笨蛋,他永远不会和一个女人生气!”郭恺之骂一声,挠挠头从书桌后绕出来,“为父给你找几个熟练的婆子。”

“不用,侯府跟着人,隔三差五还会有人来诊断胎儿情况。”

“跟着?什么人?”

“玲儿陪嫁的丫鬟呀,她们都回来了,还有管家派来的两个老妈子。”

“没有其他人?”

“父亲想问什么?女儿又不需要亲卫跟着。”

郭恺之摇摇头,安抚女儿两句,让她回自己屋里静心养胎,哪用你来奉茶。

次辅大人内心自动补了一出戏,大同侯怕出征时后院有事?张家女真如成国公说的那么可怕吗?

嗯,既催定国公女儿抓紧写草稿,又叮嘱她注意休息。

这两件事怎么可能同时办好,女人心,海底针,不动声色中解决争宠障碍。

大同侯眼光长远毒辣,根本不在意身边事,后院却都是人精。

中原王朝传下来的规矩,妻儿不准随丈夫赴任,简单有效的吏治办法。

朱鼎顺向皇帝建议一句,保准收拢绝大多数人心。

皇帝却大大摇头,笑他想的简单,不仅容易滋生腐败,官员绝不会放弃老家的资财,更不会放弃祖祠、祖坟、祖产,留着妻儿尽孝打理才放心。

这事不了了之,郭恺之却记在心里,某一天得正式上奏皇帝,成不成都会收拢一部分官员的好感。

静下心来,郭恺之继续看报纸。

眼看黄昏,下人突然跑进来告知,大同侯来了。

刚才没说几句话,朱鼎顺先去偏院安抚郭玲儿一会,才大步到郭恺之书房。

“郭大人,陕西连年大旱,小心有流民铤而走险。我走之后,若发生动乱,朝廷应派钦差以招抚为主,驻军不准杀人。面对一群快饿死的人,杀人只会坏事,不但没有一点震慑效果,反而会引起更大的混乱。”

郭恺之笑呵呵相迎,一见面却谈起了公事,只好收起表情认真起来。

“侯爷说的是,饿肚子的流民和反贼不一样,反贼越杀越少,流民越杀越多,越杀越反。”

“没错,郭大人脑子很清楚。告诉晋陕豫皖甘官员和驻军,别被流民冲昏头脑。边军面对女真和鞑靼人毫无战力,不要通过流民显示自己的武功,杀人太多,小心老子回朝后,把他们集体流放。”

“是,侯爷这就准备出征了?”

“嗯,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就这么一件事,郭大人注意吧。”

朱鼎顺说完就走,郭恺之连忙喊住,脸色讪讪建言,“大将军,郑飞虹不过一介海匪,您无需生气,东江为重。”

咦?!

回头哈哈一笑,“还是郭大人了解我,放心吧,海上的事只要有炮,解决起来比女真简单了无数倍。反正不是自己人,死多少都没有后顾之忧,老子一出海就无敌。”

郭恺之风中凌乱,不是自己人?您不是不准人杀流民吗?怎么听起来您好像要去灭族似的。

朱鼎顺一时不想回侯府,外面溜达了一会,不知不觉来到了中枢衙门背后的胡同。

脑子又转回正事,大明朝和女真现在完全处于信息隔绝状态。

与肫哲她爹一起到沈阳的使者回来后,只说辽沈很安静,双台河、辽河海岸建造了非常多的拒马。

近段时间辽西越发安逸,只要解难营不动,皇太极一定会入侵朝鲜。

除了辽东物资缺乏的客观因素,更重要的一点,他是大汗、他是皇帝,需要输出大战来树立皇帝权威。

且朱鼎顺能把时间估摸个八九不离十。

入侵朝鲜对皇太极来说是个一石三鸟的策略,降低东江的军事压力、掠夺朝鲜的物资、打压某一系的声望,把身边的两人放到臣子位置。

他在为大汗变皇帝做准备,就不得不派人到朝鲜,获取臣服的国书。

老规矩,朱鼎顺依旧不需要做局,辽西保持安静就可以。

所谓阳谋的必然大势,就是如此,局中人完全无法改变,且会主动入局。

“大同侯不回府,有紧急公文处置?”

一不小心与镇远侯来了个面对面,顾芊芊的爹,西宁侯的大舅哥兼亲家。

朱鼎顺拱拱手,“侯爷在轮值?”

“没有,本侯今天到外城转了一圈,都督府歇了会腿。京营在练兵,锦衣卫也在练兵,本侯都看过了。这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得认。以我看,京营练兵三万,一年后连一万锦衣卫子弟都无法战胜,别说解难营。”

“哈,侯爷这抬举也未免太高了。”

“大同侯还用老夫抬举吗?京营白白耗费钱粮,内库银子再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实践出真知嘛,有时候不试试,无法给自己准确定位。”

镇远侯一歪头,“听起来是骂人。试过了,勋贵果然失去了兵事能力。”

朱鼎顺呵呵一笑,没附和没解释。

镇远侯不再提这茬,“侯府人多老夫知道,大婚三个月,还有一多半未圆房?大同侯对芊芊不满意?”

我去,姓顾的兄妹都这么生猛嘛?!

镇远侯看他一时没说话,叹气道,“大同侯出征到东江,南边溜一圈,北边再溜一圈,老夫至少两年见不到大同侯。她们…”

“停!侯爷想说什么?”

“过来人和你说说话,侯府新立,开枝散叶是大孝,你大同侯也是好种,侯府有正妻有平妻,不要指望一碗水端平,太当回事苦恼的是自己。”

朱鼎顺哑然,说的好有道理呀你。